福王,居然是福王?
    福王,果真是福王!
    殿内众人心中各异,望着大步走进,春风得意的萧奕,却是都不由自主变了神色。
    至于萧奕身后跟着那人,也是一身甲胄,微微有些发福,也不若靖安侯那般浑身铁血杀伐之气,不过,却也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倨傲与威严,虽然没怎么见过,却也不难猜出身份,想必正是那位辽东总兵董大荣。
    那两人一路从殿门走到了殿中,萧奕忽觉芒刺在背一般,抬眼间,便见得殿上永和帝一双眼微微眯着往他看来,他脚步微微一顿,赶步上前,却是蓦地一个伏跪,便是哭道,“父皇!父皇!儿臣可算是见到您了。听说父皇为人所害,儿臣锥心刺骨,只恨不得以身相替。儿臣当时便想着,哪怕是刀山火海相阻,儿臣也定要赶回父皇身边,以尽孝道,如今,还能再见父皇,儿臣真是……死而无憾。”说着,便已是抱拳,一个重重的响头便是磕了下去,倒是不曾含糊。
    他身后,董大荣亦是紧跟着跪下。
    一番话说得极是真诚,可惜,永和帝却没有半分动容。
    “这么说,你倒是孝心一片了?朕倒是不知,朕不过病了一回,如何便能让你大动干戈,居然伙同辽东总兵董大荣兵围凤京城,还与朕的守军,甚至是亲卫动了手,直闯禁宫。萧奕,你身在皇家,难道不知无诏领兵进京,乃是视同谋逆吗?还有你,董大荣!你有几颗脑袋,够朕砍的?”
    果真是董大荣,只是永和帝提气怒骂,却眨眼之间便是岔了气,竟是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便止不住一般。
    边上魏俨连忙将准备好的药茶奉上,服侍着永和帝略用了两口,过了片刻,好歹是将咳声和缓了些。
    董大荣却早在永和帝那一通斥骂后,便已是以额抵地,伏跪下来。
    此时才拱手道,“陛下息怒。若是因臣让陛下大动肝火,伤了龙体,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罪。”
    “你若还记得你是臣子,便不会行如此悖逆之举,伙同福王起兵谋反了。”永和帝颤巍巍伸手直指他道。
    “陛下,这样的罪名,臣实不敢当。”董大荣面色不变,犹自沉稳道,“福王殿下一片孝心,臣也是考虑再三,却知道情势危急,哪怕是为着陛下一直以来的看重,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出事。进京勤王,臣自认是一片忠心,还请陛下明鉴。”说着,便已是抱拳深深拜下。
    好一个刚正不阿,忠心不二的臣子。
    永和帝冷冷勾起唇角,“福王与董大人一再说起进京勤王,朕却是不知自己是何时发了诏令,或是你们又是从何得知朕身陷险境了?何况,就算有误会,朕在你们兵围凤京时,也送了圣旨去陈晓利害,可你们,却还是一意孤行,又该如何算?”
    “回禀陛下,那个时候,臣与福王殿下已是不敢信任任何的消息,就怕一个不慎,反倒害了陛下。只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先行见到陛下才是正理。”
    “如今你们已是见到了朕,那还不速速认罪?”永和帝猛地一拍椅扶的台面。
    “臣愚昧,不知何罪之有?陛下,您本来身子康健,如今,虽然不如传闻中那般昏迷不醒,但也是龙体受损,因何受损,难道陛下不该仔细查查?陛下不要因着一时心软,蒙蔽试听,于己不利,于国,更是大大的有害啊!陛下!我大梁开国以来,先祖皇帝便立下了仁义治天下的祖训,若是一个为了一己之私,连亲生父亲也能下手谋害之人,何德何能坐拥天下?陛下,您自继位以来励精图治,也使我大梁海晏河清,是臣等最为信服爱重的陛下,可莫要到了此时,才误己误国啊!陛下!”董大荣一番话,那叫作慷慨激昂,声泪俱下,闻者莫不涕泪四流啊!
    永和帝却是哼道,“董大人这番话,意有所指啊!”
    “陛下,臣知道忠言逆耳,可有些话,为君为国,臣哪怕明知不妥,也不得不说。陛下,太子自入主东宫以来,无德无贤,实在不堪大任。储君之位,关乎国本,还望陛下收回册宝,重新册立储君,以正国本。”
    “董大荣!你好大的胆子!妄议储君,你可是想要朕诛你九族吗?”永和帝厉喝,抬起手,颤巍巍指着董大荣道。
    底下董大荣跪得笔挺,脸色仍是如常道,“陛下,臣身为臣子,当为国尽忠,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若是陛下果真要因此治臣之罪,臣,甘愿领罚。”说着,已是重重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这一番做派,还真是一个为国尽忠的忠臣模样。
    “朕看,董大人是仗着你带来的那五万兵马,还有此时承明殿外的部署,觉着,朕、太子,乃至这殿中重臣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这才胆大包天吧?”
    “陛下言重了,臣不敢。”董大荣嘴里说着不敢,可这眉宇间却没有半分敬畏的意思。
    可不就是底气足,腰板硬,觉着自己有了外边儿的兵马,将整个凤京城都捏在了手中,便有能力置喙这个,拿捏那个了吗?
    永和帝目下轻闪间,强压下了眼底的讥诮,“董大人说得倒也对,朕这一身病骨支离,确实是需要好好查一查。”
    话到此处,殿外却适时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董大荣蹙了蹙眉心,转头与萧奕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俱是不解又疑虑。
    只有永和帝抬起眼,朗声问道,“殿外何人何事吵嚷?”
    此时,有人阔步而入,一身蟒袍,大步流星,器宇轩昂,身带清贵之气,正是宁王萧覃。
    而他身后紧跟着的,居然是靖安侯,再往后,是一串被绑成了粽子的人。身上还穿着甲胄,居然是西山大营的服制,被一行禁军押解着送进了殿中。
    这是唱得哪一出?
    殿中诸人皆是不解,可有些人心中,却是不自觉地,有些惴惴起来。
    此时,萧覃已阔步到了永和帝跟前,先是朝着永和帝行过礼,又朝着萧允拱了手,口称“皇兄”,这才道,“父皇,儿臣前来复命。”
    永和帝抬起眼往他身后那一串粽子样的人身上匆匆掠过,不怎么意外地道,“看来,让他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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