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人见状,连忙起身告退。
    *
    俞馥仪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做了套瑜伽活动了下腿脚,换了身旧年做的衣裳当工作服,去了御膳房,麻溜的将上汤白菜做好,装到食盒里叫小满提着,然后返回长春宫,重新沐浴盥洗过,换了身藕色绣白玉兰的织锦圆领袍并鹅黄马面裙,带了司马睿送的羊脂白玉头面以及俞绍仪送的彩色宝石项链,坐上肩舆往宴席所在地——慈宁花园赶去。
    她才刚到,就听太后跟前的崔嬷嬷扬声道:“时辰已到,开始献菜。”
    献菜的顺序先前已经通知过,本着先后宫妃嫔,后出嫁的长公主,接着才是秦二姑娘等外戚女眷,故而崔嬷嬷话音刚落,王皇后就率先走上前,从姚黄手里接过食盒来,取出其中的一只炖盅,放到太后跟前的桌子上,然后掀开炖盅的盖子,取过汤勺跟碗筷,盛了半碗呈给太后,嘴里道:“臣妾做的是酸笋鸡皮汤,最是开胃健脾,太后进一些再用其他的菜肴,省的积食。”
    太后用汤匙舀了半匙,送到嘴边略抿了抿,点头道:“不错。”说着看向司马睿,道:“皇帝也尝尝。”
    王皇后连忙替司马睿盛了一碗,司马睿也不用汤匙,直接端着碗就牛饮了一大口,砸吧着嘴夸赞道:“酸酸爽爽的,果然开胃。”说完又端起碗来,“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将碗放下时,碗底只余笋子跟鸡皮了,半点汤汁也不见。
    俞馥仪嘴角抽了抽,您如今是一国之君掌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不再是京城一霸的混混王爷,能别表现的这么屌丝么?
    之后是郑贵妃的佛跳墙,果然不出其所料,太后连筷子都没动,只撇了一眼,便摆摆手:“看起来就没有胃口,撤下去吧。”
    “慢着。”宫女刚要上前,就被司马睿一挥手阻止了,他长臂一捞,就将那坛佛跳墙捞到自个跟前,筷子夹起一块猪肚送进嘴里,快速咀嚼了下,眯眼赞叹道:“好吃,比聚福楼做的还要美味。”
    如此明晃晃的被拆台,太后能高兴的起来?当即沉下脸来,将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拍,瞪着司马睿说道:“今个是哀家生辰还是皇帝生辰?是哀家做主评判还是皇帝做主评判?”
    见太后动了怒,司马睿忙赔笑道:“是母后生辰,自然也是母后做主评判。”
    太后哼了一声,随即侧脸对崔嬷嬷道:“下一个。”
    安淑妃准备的是一笼水晶虾仁小笼包,包子皮儿薄而透明,里边粉色的虾仁若隐若现,上面的褶儿被捏成了漂亮的花型,太后进了一只,然后给了个中规中矩的评价:“还算过得去。”
    司马睿还记着她打骂二皇子的仇,虽然对水晶虾仁小笼子有些眼馋,但硬是忍住了没下嘴,惹的安淑妃身子晃了晃,面色黯然的退了下去。
    其实照俞馥仪说,安淑妃真没必要黯然,因为她的上汤白菜一呈上去,司马睿就飞了她一记白眼,然后哈哈大笑道:“哎哟哟,瞧瞧这是嘛玩意,水煮白菜?这玩意儿能吃?怕是穷人家的狗都瞧不上吧。”
    太后准备先尝一口再驳俞馥仪的面子,结果才刚拿起筷子朝盘子里伸去,就被司马睿迎头这么一棒子,顿时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摔了筷子,厉声对白芷道:“端去给皇帝,他打小就爱吃这个菜,哀家如何能抢他的心头好?”
    白芷忍笑,将上汤白菜端到了司马睿跟前。
    俞馥仪原本恨得直想冲这个捣乱的狗东西抽上几个大耳瓜子,这会子见他被太后收拾,顿时气消了大半,婷婷袅袅的上前,抑扬顿挫的说道:“这可是臣妾呕心沥血方才做出来的,虽没能令太后满意,但却是皇上打小就爱吃的,也算没错的离谱,皇上你可要好生品尝下,切莫辜负太后与臣妾的这一番心意。”
    自个前脚刚说了连穷人家的狗都瞧不上,太后后脚就说他打小就爱吃这个菜,如此岂不等于是说自己连穷人家的狗都比不上?司马睿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但又不能炸毛走人,搅合了太后的寿宴,只得拿起筷子,一脸便秘的吞了一筷子上汤白菜下去,心里悔恨的不行,暗骂自己不该拆俞馥仪的台,不然也不会被整的如此凄惨。
    *
    俞馥仪坐到了分给自己的位子上,因献菜结束方能开宴,因此面前的餐桌上只有些许瓜果糕点,她掂了个寿桃在手上,边啃边围观,不过这主意原本就是秦二姑娘想出来给自己增光添彩的,太后自然配合,因此即便众妃嫔中着实有表现不俗的,也都被太后轻描淡写的略过了。
    等到妃嫔中的最后一名赵常在出场的时候,俞馥仪已经啃完了两只寿桃,正百无聊赖的转动着眼珠子,欣赏着慈宁花园的美景呢,被听风捅了捅胳膊,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场中。
    难怪听风会捅自个,原来这赵常在竟别出心裁的在中间支了口大锅,两个宫女在底下添柴烧火,而她自个左手托着块绿色的面团,右手持一把菜刀,站在离大锅三丈远的地方,挥动菜刀削起面团来。
    咦,这是现场表演刀削面?菜刀挥的既快又准,一时间刀光剑影从眼前闪光,竟不比前世她在店里见过的大厨技术差。至于绿色的面团,想来是用了菠菜之类的绿色蔬菜榨出的汁水来和的面,她曾吃过很多次,自己也动手做过,倒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过赵常在露的这一手,却把众人,包括太后跟司马睿在内,都惊住了。
    司马睿回神后,张嘴问道:“你是哪个?怎地学会这个的?”
    “回皇上的话,嫔妾赵常在,家父兰州府知府赵甘泉。”赵常在手中动作不停,嘴里有条不紊的解释道:“家父自打中进士后,便一直辗转西北各地为官,臣妾与母亲兄长随同在任上,一待就是十几年,不仅领略了那边大漠黄沙的别致风光,也学会了这种西北独有的吃食刀削面。”
    “赵甘泉?是先皇时候的进士,朕倒是有些印象。”司马睿点点头,然后笑着对太后道:“儿臣没机会领略大漠黄沙的别致风光,托母后的福,倒能吃上一回那边独有的吃食。”
    嫩绿的刀削面装碗呈上来,看着便令人舒心,太后夹了一筷子,颔首道:“果真别致,难为你费心了。”
    司马睿几筷子干掉面条,又喝光了碗里的汤汁,直呼好吃,大手一挥道:“赵甘泉在西北一待十几年,着实辛苦,你此次贺寿又有功,便擢升为从五品的才人吧。”
    新出炉的赵才人将面团全部削完后,这才将菜刀递给身后的宫女,跪地磕头道:“臣妾谢主隆恩。”
    有了赵才人这个珠玉在前,后头四位长公主以及秦二姑娘都被比的黯淡无光了,四位长公主倒也罢了,不过是应个景凑个数,秦二姑娘却不一样了,忙前忙后多番筹划,竟是给他人做嫁衣裳,白便宜了这个籍籍无名的赵常在,真真是气煞人也。
    不过好在还有才艺表演,她就不信自己还能比不过这个西北苦蛮之地出来的土包子!
    可惜寿宴才刚撤下,戏台上的幕布刚拉了一半,就见宋小喜急匆匆的跑来,”扑通”一下跪到司马睿跟前,说道:“禀皇上,八百里急报,两广连降七日大雨,两州八县十六镇受灾,数万百姓被水围困,林次辅、周阁老、于阁老以及程御史在养心殿立等着与皇上商议赈灾事宜呢,皇上您赶紧过去吧。”
    司马睿“忽”的一下站起来,拔腿就走。
    出了这样的大事儿,太后如何还有心思欣赏才艺表演?怏怏的摆了下手:“都散了罢。”
    ☆、第章
    先帝开创了大周的太平盛世,作为继任者的司马睿运道又极好,自打登基一切康泰顺遂,年年五谷丰登,就连隔三差五便要咆哮一次的黄河都不曾泛滥过,国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盈,区区二百万两银子的赈灾款根本算不得什么,偏皇后为了展现自己的贤良淑德,主动表示缩减坤宁宫一半的用度。
    儿媳妇如此“深明大义”,当婆婆的怎好心安理得的享福?太后也表示缩减慈宁宫一半的用度。
    后宫两大巨头都如此了,其他妃嫔焉能不跟随?
    跟随虽跟随,但不少妃嫔私底下还是有意见的,譬如腿伤正值恢复期的曹美人,依着古人吃哪补哪的原则,原本每日都要喝一碗大骨汤,如今缩减了一半的用度,又要斋戒沐浴为灾民祈福,御膳房顿顿只有萝卜白菜等素菜供应,吃的她颇有些心浮气躁,拄着拐杖跑到俞馥仪跟前来诉苦,并对王皇后进行了好一番的冷嘲热讽:“也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才会玩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来驳贤良淑德的虚名,但凡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出来,便是日日大鱼大肉,又有谁敢说一句不贤?”
    腿上吃了亏还不知道吸取教训,说话竟如此口没遮拦,俞馥仪训斥了她一顿,把她撵回绥寿殿去了,不想她竟是个乌鸦嘴,这话撂下没几日,王皇后便在中秋宴上晕了过去,召来太医一诊治,竟是怀了身孕。
    元后嫡子,在“有嫡立嫡,无嫡立贤”的大周,妥妥的太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地位根本不是二皇子、三皇子这种母妃出身尊贵的皇子所能比得了的,更别提生母出身低贱的大皇子了,一时间后宫风云突变。
    因王皇后已然二十九岁,这个年纪在现代多数女人还正享受着单身的自由快乐生活呢,在古代却已是高龄产妇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嬷嬷个个心惊胆战的,恨不得将坤宁宫每个角落都铺上豆腐,生怕她有个好歹,连带的王皇后也小心翼翼起来,忙不迭的将手上的活计一推四五六,直接交由郑贵妃、安淑妃以及俞馥仪三人共同打理,自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安心的养胎。
    司马睿的后宫与先帝的比起来,虽算不得多,但繁冗复杂的事儿却不少,她们三个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难免忙乱了好一阵,这才渐次上了手,俞馥仪见没几日便是俞韫仪与司马舆成亲的日子了,忙召了她跟俞夫人进宫来,提前为她添妆。
    *
    司马舆虽是赵王府嫡次孙,又在内务府供职,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但跟九五至尊的司马睿一比,到底还是差了些,俞韫仪本对这门亲事不满意,没少在家发脾气哭闹,碍着皇帝金口玉言,俞夫人也无可奈何,但后头司马舆来下聘时她隔着屏风偷看了几眼,见司马舆生的面如冠玉风流倜傥,顿时被这皮相所迷惑,喜滋滋的绣起嫁衣来。
    这会子见了俞馥仪,她张嘴便道:“真是多谢大姐了,竟给我挑了这样好的一个夫婿。”
    自古媒人难当,成婚之后,若过得好,便是小夫妻自个努力的结果,若过不好,那便全是媒人的错,谁让媒人介绍了这样不堪的对象给自个?故而这个媒人的名头,俞馥仪是不敢当的,忙否认道:“原是先前妹妹与母亲进宫时被皇上无意中瞧见了,便到长春宫来问询,偏听风这蹄子多嘴,将妹妹年满十七尚未婚配的事儿给说了出来,皇上惦记着父亲的好,不肯让他在地下忧心难安,便将这事揽到了身上,亲自出手挑了个模样人品都出众的宗室子弟出来,并御笔题写圣旨赐婚……这样大的功劳,我可不敢担,妹妹要谢便谢皇上吧。”
    “圣旨下来第二日便入宫谢恩过啦。”俞韫仪转了个方向,突地向听风福了个身,笑嘻嘻道:“多谢听风姐姐想着我,我这里给你道谢了。”
    背了“黑锅”的听风忙不迭的去搀扶,嘴里道:“二姑娘莫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当得起。”
    俞韫仪就着听风的手站起身,坐到了紧挨炕床的一张太师椅上,眼珠子骨碌碌的在俞馥仪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脖颈间那根由十二色宝石雕琢镶嵌而成的项链上,讶然道:“大姐不是最厌恶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么,怎地这会子竟戴了这样一条项链?”
    俞夫人闻言,顺着俞韫仪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一拍手,喜道:“这项链好,瞧着就喜气,又是娘娘戴过的,若赏给二丫头当嫁妆,光这份体面就能叫赵王府对她另眼相看。”
    先太傅的闺女,德妃的妹妹,又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只要她自个别犯浑,赵王府都会对她另眼相看的,跟嫁妆又有何关系?眼皮子能别这么浅么?俞馥仪心里腹诽,面上却笑道:“大哥送了几条来,我自个带了一条,余下的也没发送人,都替妹妹留着呢。”说完冲听风一挑眉:“去,把给二姑娘的东西取来。”
    “你大哥送的?”俞夫人捕捉到了关键字眼,登时拔高了声音:“这花样做工瞧着像是海外的样式,比海商潘家铺子里卖的都要精致,他哪里能弄得来这些个,莫非他跑到海外去了不成?”
    俞馥仪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正是呢,大哥不光跑到海外去了,还娶了个洋妞当媳妇,写信回来时我这个洋大嫂已经怀了身孕,也不知这会子落草没有。”
    “这个不孝子,真是气煞……”话未说完,俞夫人身子一软,竟是气晕了过去,唬了俞馥仪一跳,忙不迭的喊谷雨:“谷雨,快……”
    谷雨有过处理宋才人的经验,不慌不忙的上前,对着俞夫人的人中就狠掐起来,没一会俞夫人就醒转了过来,有气无力的骂道:“这个不孝子……”
    俞馥仪帮着谷雨跟俞韫仪将俞夫人搀扶到炕床上,让她歪在靠背上,自个坐到炕床另一侧的半旧青色素锦条褥上,漫不经心的劝道:“先前大哥一年到头在外头东游西逛,根本指望不上他娶妇生子,眼瞅着咱们俞家嫡枝就要绝后,这会子他主动担起了开枝散叶的责任,媳妇虽是个洋妞,但却是公爵的闺女,也算得上名门贵女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吧?母亲您说是不是?”
    俞夫人嘤嘤嘤的哭了半晌,这才抽抽搭搭的附和道:“没鱼,虾也好啊,只希望他有了妻小便能安生下来,别再成日里游山逛水不着家了。”
    俞韫仪对自个兄长娶洋妞的事儿倒没怎么上心,只关心俞馥仪分了多少洋货给自个,见听风吃力的抱着一个半大箱子走过来,她连忙蹦跳起来,上前将箱子抢过来,两眼冒光的去掀盒盖。
    俞夫人见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腿也不软了,麻利的从炕床上走下来,凑到俞韫仪身边去看,见里边装着几匹花样新奇的洋缎、几条彩色宝石项链、几串玛瑙数珠儿、几枚珊瑚扳指,几把羽毛扇以及几盒香料,乐得满脸开花,喜滋滋道:“有这些个东西,我儿嫁妆可算齐备了,为娘我也能在亲朋好友跟前扬眉吐气了。”
    这话说的,连谷雨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没等俞馥仪亲自开口撵人,她便善解人意的说道:“娘娘,该去永寿宫,与贵妃、淑妃两位娘娘商议选秀的事儿了,迟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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