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最有主见最爱与朕对着干么,怎地这会子偏就听从朕的命令了?分明是你不待见朕,所以顺水推舟,眼不见心不烦,是不是?”司马睿捶了下床,呼哧呼哧的喘了会粗气,不等俞馥仪开口,又颇为自信的哼道:“待多尝几次这种消魂滋味,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又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事儿虽能得趣,但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罢了,又不是大米饭白馒头,没有还能会死?不过她并未反驳,倘若他要来,自个就敞开大门欢迎,横竖也能享受到,若不来那也没什么,安静过自个的日子便是了,指望她如曹美人般上蹿下跳杨相百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原就不是那样的人儿。
    *
    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司马睿才刚去上朝,天还漆黑一片,谷雨就进来禀报道:“启禀娘娘,冯充华来了,问娘娘醒了没,若醒了的话,她进来给娘娘请安。”
    俞馥仪睡眼朦胧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俞绍仪送来的一对怀表中的另外一只,掀开盖子瞅了眼,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半,比她往常起身的时间足足早了一个小时,顿时起床气发作,骂道:“这么早就跑过来,她这是抽什么风!”
    骂冯充华又转头骂谷雨:“来便来了,让她到明间候着便是了,急吼吼的冲进来禀报做什么?你头一天调来长春宫么,竟不知你家我主子几时会醒?还是说你不耐烦伺候我了,想另投冯充华当主子?若是这样的话,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直说便是了,我岂会硬拦着不放人?”
    谷雨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低垂着头,讷讷道:“冯充华是皇上新宠,奴婢怕慢待了她,惹得皇上对娘娘不满意,故而……”
    “浑说,什么新宠旧宠的,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皇上上朝我都不起身伺候呢,更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充华了,难道为了叫她能请上安,我就得早起半个时辰不成?想都别想!”不等谷雨辩解完,俞馥仪就打断她,随即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打发她回去,叫她半个时辰后再来。若不走,也甭往明间请了,直接叫她在廊下候着吧,横竖她神功护体冻不坏。”
    谷雨哪敢再说什么,应了声便立刻退了出去。
    俞馥仪暴躁的抓抓脑袋,跌回枕头上,将被子往上一扯,再次睡过去,小睡了半个时辰后,生物钟准时将她叫醒。
    盥洗更衣结束,正坐在梳妆台前理妆呢,冯充华走了进来,冲她行过礼后,一脸歉然的说道:“今个儿大朝,嫔妾原以为娘娘早起服侍皇上,故而一大早便跑过来跟您请安,不想来的不巧,娘娘竟还没起,也不知有没有打扰娘娘好眠,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俞馥仪像忘了早先发过一场脾气似得,一脸和蔼的说道:“早起服侍皇上上朝后,本想起身来着,谁知半途走了困,怕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精神不济驾前失仪,因此又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谁知竟被妹妹撞上了,妹妹可得替我保密,不然被旁人知道了,定要取笑我懒散了。”
    冯充华笑道:“娘娘若是懒散的话,天下间就没勤快人儿了。”
    *
    过一时俞馥仪装扮完毕,常美人跟曹美人也过来了,一番请安见礼后,便起身往坤宁宫去。
    一天一夜的鹅毛大雪,琉璃世界一片莹白,宫人通力清理出了前朝的几条主要干道来,以免影响大朝,后宫这里却一时顾不上,俞馥仪不敢坐肩舆,免得哪个太监脚下一滑将自己摔个粉身碎骨,决定跟她们几个低位份妃嫔一样,靠双脚走着去,惹的曹美人嘲讽道:“娘娘可真不会享福,竟然有肩舆不坐,偏要跟咱们这些没肩舆的一样,两脚走着去,弄的鞋湿袜湿的,回头可有难受的时候。”
    “我穿了高底木屐呢,回头到了坤宁宫,脱了木屐,跺一跺脚,上头的雪便散了,倒不至于鞋湿袜湿的。”大周的木屐都是平底的,防雪防雨能力一般,俞馥仪叫人改成了松糕鞋,跟自己跟司马琰各做了一双,经司马琰昨个儿试验,比平底的好穿许多,故而今个她才上了脚。
    “哎呀……”正说着话呢,突然哎呀一声惊呼传来,随即“哐当”几声,然后一阵人群的嘈杂。
    俞馥仪她们几个对视几走几步,朝西边的永寿宫门口看去,竟是因侍寝一次被提了位份成贵人的秦二姑娘乘坐的肩舆摔了,跟着的宫女太监们正手忙脚乱的去搀扶跌的四脚朝天的她。
    曹美人转头看向冯充华,打趣道:“从四品的秦贵人都有肩舆,我们正四品的充华姐姐却还没有呢。”
    冯充华笑了笑,没吱声,曹美人也没在意,只捂嘴笑道:“这肩舆,有也未必是好事,可不就摔了么?佛祖保佑,可千万别跟我一样,腿坏掉了才好。”
    说话间,已离秦贵人摔的地方不远,众人想避让都不成,只得吩咐自个带着的宫人上去帮忙。
    曹美人的乌鸦嘴再次灵验,秦贵人的右腿瘸的厉害,稍一触地就钻心的疼痛,冯充华走上前,伸手在她腿上揉捏了几个来回,皱眉道:“怕是骨折了,万不可再使力气,否则后果严重。”
    肩舆自然不敢再坐了,俞馥仪指挥一个强壮的宫女将她背起,说道:“你且先回宫去,我们去坤宁宫替你说一声,请皇后娘娘打发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好容易才能侍上寝,又提了位份,正该乘胜追击尽快怀上身孕才是,谁知竟出了这等岔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之后,年都过完了,谁知那会子又是个什么境况?秦贵人既懊恼又伤心,简直快哭出来了,哽咽着对俞馥仪道:“有劳姐姐了。”
    “妹妹不必客气,且安心养伤吧。”俞馥仪点点头,打发宫女将她背回去,见人走出了老远,这才领着众人继续往坤宁宫走去。
    曹美人在后头幸灾乐祸的对冯充华道:“秦贵人倒下了,这新进宫的秀女里就只充华姐姐一人独大了。”
    冯充华谦虚的说道:“我姿色平庸,又是在江湖中长大的,琴棋书画不通晓,针黹女红更是见不得人,与其他姐妹们根本不能比,能得皇上垂怜一二已是万幸了,不敢奢望更多。”
    这话别说曹美人不信,俞馥仪也是不信的。冯充华在江湖中长大,性子该潇洒不受拘束才对,便是被亲生父母认回,也不能任凭他们摆布,毕竟于江湖人士来说,宫廷乃是最不愿涉及的地方,若她不从,大可以抬脚走人,可现在不但从了,还谨小慎微循规蹈矩,只怕是另有所图。这也是她没有反对司马睿将她安排到长春宫的原因,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整个长春宫又到处布满自己的眼线,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传到自个耳朵里,可比放在别处鞭长莫及强得多。
    当然,前提是会危害到自个跟司马琰,至于旁人,她才懒得管呢。
    ☆、第章
    到坤宁宫后,把事情跟王皇后一说,王皇后当即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太后送贵人妹妹肩舆本是为着她出行方便着想,谁想竟会闹出这事儿来,若她老人家知道了,定会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王皇后感慨了一句,又叮嘱众人道:“这雪下起来便没个完了,宫里人手有限,只能先紧着前朝、慈宁宫以及乾清宫先来,然后才能轮到其他地儿,这几日你们都仔细着些,有肩舆的也别坐了,可千万别再有人受伤了。”
    福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别说坐肩舆了,嫔妾走路过来的,从景阳宫到这儿,一路上都趔趄了好几次,有一次险些后仰到地上,所幸及时被艾草拽住了胳膊。”
    王皇后闻言,摆手道:“罢了,就免了这几日的请安吧,你们都好生在屋子里待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罢。”
    张婕妤奉承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呢,这般体恤咱们姐妹。”
    王皇后笑了笑,没接张婕妤的话,反而将目光投向郑贵妃、安淑妃跟俞馥仪这几个高位份妃嫔的方向,说道:“这些日子劳烦三位妹妹代我打理宫务,真是辛苦你们了,如今我孕期已满三个月,身子骨比先前好了许多,不好再腆着脸皮窝在坤宁宫享福,所以从今儿起还是我自个来料理吧。”
    安淑妃笑道:“咱们几个都不是伶俐人儿,比不得娘娘有成算,自打接手之后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日日都胆颤心惊的,这会子娘娘自个接回去,咱们可算松了一口气,再也不必忧心的睡不好觉了。”
    王皇后睨了她一眼,嗔道:“你说自个不伶俐也就罢了,偏要带上贵妃妹妹跟德妃妹妹,仔细她们打你们的嘴。”
    被点了名,俞馥仪只得开口道:“嫔妾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的木头人儿,若木头人也能伶俐起来,天上只怕要下红雨了。”
    郑贵妃摊了摊手,似笑非笑的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争着当笨人,那这个伶俐的名头就让我担了吧,从此我就是天下第一等的伶俐人儿,你们这些个笨的可得识趣的让着我点,不然我伶俐起来,叫你们哭都找不到坟疙瘩。”
    俞馥仪眯了眯眼,笑道:“这天下第一等伶俐人儿的名头,岂是白担的?姐姐既担了它,那往后我们这些个笨的遇到为难的事儿,譬如赵妹妹的猫儿跑丢了之类的,可都是要找姐姐出主意的,姐姐可不许推脱。”
    “好啊,我说你这么个百伶百俐的人儿怎地不肯担这个名头,为此将皇上都搬了出来,竟是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我呢,偏我这个笨的不防备,还洋洋得意自个是天下第一等伶俐人儿呢,真真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黑心促狭鬼!”
    “瞧瞧,嫔妾只说自个是个木头人,多的一句也没有,是她自个哭着喊着要争当天下第一等伶俐人儿,这会子倒怪起嫔妾来,这个罪名嫔妾不认,娘娘您可要为嫔妾主持公道。”俞馥仪转过头去,一脸委屈的看着王皇后。
    王皇后一脸无奈的苦笑道:“快别叫我主持公道了,你们这些个人儿的嘴啊个个都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通响,我是被震的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脑袋也不转弯了,你们快些离了我跟前吧,我也好用个早膳,再回去歇个回笼觉。”
    众人听了这话,自然忙不迭的闪人。
    郑贵妃、安淑妃以及俞馥仪三个留下来,将该呈上的印章账册都呈上了,该交待的事项都交待了,该撇清的也撇清了,彻底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后,这才起身告退。
    王皇后叫人端了三个托盘上来,每个托盘上放了两匹蜀锦两匹洋绉纱,对她们说道:“本宫知道你们并不缺这点儿东西,不过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们且收下罢,莫要跟我客气。”
    她们几个不缺这点儿东西,王皇后自然也是不缺的,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三人也没有推辞,齐齐道:“让娘娘破费了。”
    *
    从正殿出来后,侯在廊下的宫女忙拿了木屐来给俞馥仪穿,郑贵妃瞧见了,好奇道:“妹妹的木屐倒是新奇,只是底未免高了些,若一个没踩稳摔了,即便不像秦贵人那样摔断腿,脚脖子只怕也要肿上个十天半月的。”
    作为一个前世穿不了高跟鞋只能拿松糕鞋来过过瘾的女汉子来说,这么点高度简直是小菜一碟,何况这古代的木屐脚底是钉了铁钉的,比松糕鞋平滑的底部要牢靠许多,摔了别人也摔不到她。
    俞馥仪毫不在意的笑道:“多谢姐姐关心了,我会仔细着些的。”
    郑贵妃不过随口一说,既然人家不听劝非要作死,那就去死呗,与她何干?抬脚往木屐里一套,随即搭着宫女的手,扬手挺胸的阔步走了。
    俞馥仪瞅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随即低头抬脚,套上木屐后,自回了长春宫。
    回到长春宫后没多久,赵才人便过来了,一脸雀跃的说道:“这样大雪纷扬的天儿,窝在屋子里到底气闷,合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爽快。”
    俞馥仪笑道:“这有何难,如今你位份也提了,月钱也涨了,想喝酒吃肉,打发人送点儿钱到御膳房,叫他们整治桌酒席送来便是了,他们还敢刁难你不成?”
    “御膳房做的有什么趣味,自个烤自个吃才好呢,也好消此永昼不是?”赵才人眨了眨眼,凑上来,神秘兮兮的说道:“嫔妾这里有我父亲从西北打发人送来的香料,用它烤肉,香的能叫人口水流下来。”
    西北来的香料,俞馥仪所能想到的只有孜然了,若果真是这个的话,她还真是难以抵抗得住诱惑,要知道烤串啤酒可是她的最爱,一口气一百串下去都不带眨眼的。俞馥仪咽了下口水,在炕桌上一拍,豪爽道:“烤!谷雨,打发人去御膳房要半只羊来两坛好酒来。”
    赵才人忙阻拦道:“怎好叫娘娘破费,还是嫔妾打发人去买吧。”说着从袖子里掏了个荷包出来,递给她的随身宫女格桑。
    俞馥仪被她堂堂主子竟自个保管银钱的行为惊了一瞬,随即笑道:“现下开始准备起来,等能吃上也差不多近午了,自然不需要再准备午膳,省下来的银钱足够抵这些个酒肉了,哪里需要另外拿钱出来置办?”
    赵才人见状,便没再说什么。
    谷雨亲自去了趟御膳房,除了俞馥仪吩咐的半只羊两坛酒外,御膳房的人还送了一块鹿肉跟一块牛肉,喜的赵才人拍手直乐,亲自跑去小厨房,指挥着小厨房当差的宫女切片、腌制以及串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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