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琰闻言扑到俞馥仪身上,撒泼道:“儿子要洋妹妹,儿子要洋妹妹,您给儿子生个洋妹妹……”
    俞馥仪失笑,点着他的脑门骂道:“想要母妃生个洋妹妹,得先将你父皇换掉才行,不然只能生个黄皮黑发黑眼的土妹妹。”
    “要什么要,真是翻了天了,洋妹妹也敢要,你怎地不要天上的月亮?朕今个非要好好教训你,好让你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司马睿脱了一只龙靴下来,抄在手上,从炕床上蹦下来,恶狠狠的朝着司马琰走来,司马琰“嗷”的叫了一声,冲司马睿做了个鬼脸,边往外跑边对俞馥仪大喊道:“母妃,儿子回撷芳殿用午膳了。”
    因一只脚没穿鞋,司马睿追到明间,便没法再追下去了,他冲着司马琰的背影哼了一句,笑骂道:“小兔崽子,跑的倒快,还知道往外头跑,真是比狐狸还狡猾!”
    ☆、第章
    二月十五是王皇后带众妃嫔皇子皇女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的日子,因今个不是休沐,三位皇子都去了上书房,故而孙辈的只来了大公主一个,但因大公主母妃是郑贵妃,故而太后连眼色都没施舍给她一个,更别提嘘寒问暖了,全然当做不存在一般。
    秦贵人也来了,虽修养了一个半月,但到底元气大伤,这会子脸色还苍白的很,不过精神却很好。
    能不好么?太后为了她生生将大皇子从皇后手里抢了来,虽暂时还未记到自个名下,但在她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司马睿这个当儿子的还能拗得过自个母后?
    她抿了口太后特意叫人准备的红枣茶,抬头看向俞馥仪,一脸无奈的叹气道:“听说前些日子姐姐的兄长带着洋媳妇洋闺女进宫来了,偏我那会子还下不来床,没赶上这样看西洋景的好机会,真真是遗憾死个人儿了。”
    不等俞馥仪说话,又将头转向上座的太后,问道:“太后可有见着?回头您得闲了,可要给嫔妾说一说,也让嫔妾长点见识。”
    太后闻言,鼻翼里“哼”了一声,撇嘴冷笑道:“哀家算哪个牌位上的人儿,能让别个想着?”
    瞧这冷嘲热讽的,分明是在责怪俞馥仪不带兄嫂小侄女来给她请安,只是这也太胡搅蛮缠了些,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荣升太后迁居慈宁宫后便借口吃斋念佛将宫务一股脑的推给王皇后,各诰命夫人进宫请安她也一概不见,这会子竟秋后算账来了。
    俞馥仪也不请罪,也不惶恐,只将唇一抿,露出个浅淡的笑意来:“兄嫂小侄女是二月二那日进的宫,嫔妾原想带他们来给太后请安来着,只是那会子太后正在英华殿为我大周祈福呢,嫔妾是如何都不敢扰了太后的,故而只得作罢了。”
    顿了顿,她又十分爽快的说道:“这也不打紧,横竖俞府就在东华大街上,离皇宫不过两刻钟的车程,太后若想见嫔妾兄嫂小侄女,只管下旨召他们进来便是了,他们还会不从不成?”
    倒是把在英华殿祈福的事儿给忘了……太后没好气的瞪了秦贵人一眼,明知道自个没见着还要将球踢到这边来,若非她是自个嫡亲的侄女,都要怀疑她是故意来坑自个的了。
    至于特意下旨将人召进宫里来,那就更不成了,真要如此做的话,岂不显得自己眼皮子浅没见识?
    太后哼道:“不必了,横竖他们后头又不是不进宫来了,到时再见也不迟。”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俞馥仪也不乐意辛西娅再被折腾进宫里来一次,见太后否了自个的提议,心下十分高兴,正想出言附和一句呢,突然殿外传来“嗷”的一声大叫,接着大皇子抹着眼泪冲进来:“皇祖母,皇祖母,二皇弟欺负孙儿,呜呜呜……”
    边哭边冲到太后身边,搂住她的小腿,将脸埋了上去。
    众妃嫔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安淑妃脸上。
    安淑妃从位子上站起身,尴尬的笑道:“想来是小孩子间的玩闹……”
    “你又不在场,怎知是玩闹还是欺负?”太后瞪了安淑妃一眼,见殿门口司马琰抬头探脑的,一副想进来又不想进来的犹豫不决的模样,便喊道:“你进来!”
    司马琰缓步走进来,行礼道:“孙儿见过皇祖母。”
    太后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趴在自个腿上干嚎的大皇子,严厉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司马琰摇头道:“孙儿不知。”
    “你不知?”太后陡然拔高了声音,随即夹枪带棒的说道:“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你二皇兄欺负大皇兄,你不帮着劝和也就罢了,哀家问你话,你还存心隐瞒,你母妃就是这样教你的?”
    “书上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孙儿不知,自然要回答不知,难不成为了让皇祖母满意,就故意编个瞎话来哄骗皇祖母?这样的事儿孙儿是断然不能做的。”见牵扯到了俞馥仪,司马琰忙抛了原本的小心思,一本正经的回道:“大皇兄与二皇兄打架那会子,孙儿正与伴读徐士林一块向沈祭酒请教功课呢,实不知他们是为何闹起来的,皇祖母若不信,招徐士林或者沈祭酒来问问便是了。”
    “既然不知道,那你跑来作甚?”见他这样说,太后也无法子了,没好气的挥了挥手:“一边玩儿去。”
    “是。”司马琰应了声,然后飞快的跑来俞馥仪旁边站着。
    俞馥仪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边椅子来,朝他招了招手,他凑过来坐下,抬手挽住俞馥仪的胳膊,小脸贴上去蹭了蹭,然后便歪在她的肩膀上不动了。
    郑贵妃斜了眼站在自个旁边不停的左脚换右脚一脸不耐烦的大公主,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货比货得扔,怎地自个就生不出三皇子那样乖巧聪慧的儿子呢?
    *
    没从司马琰嘴里问出话来,太后一巴掌拍在地屏宝座的扶手上,怒道:“来人,去把二皇子叫来!”
    想了想,未免司马睿说自个偏心,又吩咐道:“去请皇帝过来!”
    司马睿来得倒快,路上已问过来传信的太监了,不过他一副任事不知的模样,在太后旁边坐下,笑嘻嘻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竟把太后气成这样!”
    说完在殿内众妃嫔脸上扫视了一圈,哼道:“是不是你们谁惹太后生气了?赶紧的出来认错,朕还能轻饶,否则回头被朕问出来,可仔细你们的皮!”
    不等太后说话,大皇子抬起干打雷不下雨的大饼脸,告状道:“启禀父皇,不关众位母妃的事儿,是二皇弟欺负儿臣。”
    司马睿目光在大皇子肥硕的身体上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好几遍,“嗤”了一声,正欲开口训斥他,太后抢在他前头说道:“哀家已让人去叫二皇子了,孰是孰非,待会一问便知。”
    王皇后说大皇子性情顽劣,那是为了打消太后欲为秦贵人抢他的念头,实际上大皇子不但不顽劣,还被福嫔教的有些唯唯诺诺,素日里没少被二皇子欺负,但福嫔出身不行又一直不被皇帝、太后待见,根本没办法替他出头,故而他只得一味的隐忍,如今福嫔病故,他被太后养在膝下,素日里那些慢待他的宫人态度骤变,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去,他那副自卑的心肝慢慢的正常起来,哪还肯任由二皇子欺负自个?这不,就闹开了。
    这也是太后不分青红皂白便替他撑腰的原因,因为她知道错处必在二皇子那里。
    不过太后未免太低估二皇子的战斗力了,七岁的男孩子,放现代社会也能人憎狗厌呢,更何况是皇室子弟且又有安淑妃这样心机深处的母妃在后头出谋划策的?
    “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给诸位母妃……”鼻青脸肿的二皇子捂着胸口走进殿里来,请安的话还未说完,就“噗”的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晃几下,然后“扑通”一下晕倒在地。
    “珏儿……”安淑妃惊呼一声,猛的站起来,往前疾走两步,然后身子摇晃几下,“扑通”一下晕倒在地。
    司马琰捅捅俞馥仪胳膊,小声道:“皇祖母的脸色好吓人,跟要下雨似的。”
    俞馥仪闻言抬头看去,果见太后面沉如水,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显出唇畔深刻的纹路来。
    “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太医!”司马睿冲到司马珏身边,一下将他抱起来,见安淑妃带着的两个宫女正吃力的搀她,却因力气不够几次让她重新跌回地上,他嘴角抽了抽,骂赵有福道:“傻了你?赶紧叫人把安淑妃抬到西次间去。”
    因在慈宁宫,四周有太后的宫人,赵有福不好跑出来担事儿,只龟缩在皇上身后,不想却被他瞧出了端倪,只得挥着浮尘,指挥乾清宫的宫人们上前帮忙。
    *
    太医很快被请了过来,安淑妃自然无事,受惊过度晕倒而已,而且还未必是真晕倒,多半是装的,至于二皇子,吐血乃是因为牙齿磕破了嘴唇所致,但脸上的青紫痕迹却作不得假,且他本就先天不足身子虚弱,故而太医一通危言耸听的话说下来,刚“清醒”的安淑妃再次“晕厥”过去,司马睿更是恨得要寻鞭子教训大皇子。
    太后瞪了司马睿一眼,哼道:“身子虚弱就该修身养性,不该寻衅滋事,都是一样的皇子,难不成别个就活该被他欺负?不想被他欺负还手,他就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来,惹得皇帝动鞭子,先前是三皇子身子骨强壮,这才没被抽死,大皇子却不行了,虽看着壮硕,实则都是肥肉,最经不得打,若有个好歹,哀家也不说什么,只看皇帝怎么跟死去的福嫔交待罢。”
    福嫔是司马睿的污点,他才不在意交不交待的问题呢,只是太后提到了司马琰,就不得不让司马睿忌讳了,不然这次因大皇子欺负二皇子的事儿鞭打了大皇子,回头司马琰欺负了二皇子,他是打还是不打?不打吧,明显偏心,太后跟前没法交代;打吧,他已经在俞馥仪跟前承诺绝对不会再碰司马琰一指头,若违背承诺,她必然要跟自个翻脸。
    他静默了片刻,然后猛的抬起头来,一脸凶狠的在大皇子、二皇子、司马琰三人脸上分别瞪了一眼,掷地有声的说道:“皇室子弟,本该同心协力共创我大周盛世繁荣才对,你们却几次三番的在上书房大打出手,若传扬到外头去,我皇室的脸面何存?你们三个都给朕听好了,往后再打架,不管谁是有理的,谁是没理的,朕统统抽上二十个鞭子,抽死抽残不论,看你们还敢不敢打架!”
    说的大义凛然,其实他才是那个让大周皇室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吧,别以为过去十几年,大家就忘了他堂堂皇子成日游荡在京城街头走鸡斗狗打架斗殴的“光荣”历史,跟他比起来,就算最不成器的大皇子,也要强多了。俞馥仪拿帕子掩了掩嘴,险些笑出声来。
    三位皇子听了,却浑身一凛,忙齐声道:“儿臣再也不敢了!”
    司马睿背负双手,颇有威严的再次在他们三个脸上各瞪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来,对众妃嫔道:“好了,无事了,都散了罢。”
    ☆、第章
    回长春宫的路上,司马琰与俞馥仪一块坐在肩舆上,她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提点道:“这次是你运气好,正巧去向沈祭酒请教功课了,才没趟到这浑水,不然他们一个有太后罩着,一个有皇上罩着,就你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不就成了挨宰的那个?咱们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往后你自个多长点儿心,能远着他们便远着他们,别往上凑,省的便宜没赚到,却惹一身骚。”
    司马琰抬起头来,也点了点俞馥仪的鼻子,摇头叹气道:“哎,母妃你也忒天真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人为的而已。”
    “小兔崽子,竟敢打趣起你母妃来。”俞馥仪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然后问道:“你故意躲开的?”
    司马琰得意洋洋道:“儿子刚一瞧见二皇兄去撩拨大皇兄,就心知不妙,赶紧拉着徐士林去找沈祭酒了,这不,才刚离开没一炷香,他们就打成一团了……”
    说完又贼笑道:“见大皇兄干嚎着往慈宁宫去了,儿子想着定有好戏可看,连忙跟在后头,然后故意在门口探头探脑让太后瞧见,于是就顺利混了进去。”
    过了年,才六岁而已,六岁的孩子就聪慧成这样,这是要成精啊?俞馥仪扶了扶额头,真不知该自豪还是该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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