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她显然也是从睡梦中被我吵醒的,好几个哈欠连着打出来,话都没有说,就挂掉了电话,也不知道她过不过来。

    我把自己像一个被孩子丢弃的玩具一样放进沙发里面,枯坐如老僧。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关键时候,叶银城果然是个朋友。

    她素面朝天趾高气扬地走进来,霸占了我刚才的位置,嘴巴里面叼着一袋酸奶,问:怎么了?

    我在侧边的小沙发上坐下,问:你到美国之后,是怎么度过那种感觉很孤独的时期的?

    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忽然问出这么一个很文艺的问题,眼睛瞪了半天,许久,才说:找朋友,泡夜店啊每天跟着一大帮子人疯玩,玩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玩,过了一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就是一瞬间刚才马纳先生和贝斯卡太太来跟我道歉,说小偷抓到了就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并不属于这个地方,我觉得我无论在这个住多少年,我也只是一个过客。

    叶银城婉婉一笑,说:这种感觉我懂,我也曾经有过,但我想,或许我和你不同,你是想念国内的一个人了吧?

    我一下子被她直接说中心底深处,咯噔一声,说:你

    她嗤嗤一笑,说:行了,这些天我要是再看不出来你心里面有个人我就是个白痴了。

    我浅笑着低下头,说:就像你说的,没有他在身边,即使这个地方再好,再繁华,可是心里面却依然无法产生留念。从前他在身边的时候,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他帮我处理好,现在,一个人来了美国,什么事情都要自己解决,没钱用了、受了冤屈、遭遇种种困难,所有一切磨难都需自己独立面对,即使人本该这样自立,可是,即使再独立的人,也会从心底里面渴望得到一个人的呵护。

    叶银城静静地坐在一旁听我说完,隔了许久,说:那你回去找他吧。

    我惨然一笑,说:不行。

    这一天,我从医院例行检查回来,外套还没有脱下来,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号码,但以防万一是哪个朋友换了一个号码,我还是点了一下接听键。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挺可爱的女孩子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许其央吗?

    我心下迟疑,有些担心对方是来推销的。

    我还没有说话,她又说:我是工作室的七七,来找你说点儿事。

    我一听是工作室的人,才放下心来,只是我对于七七却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我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水果往厨房走,边问:七七,找我有什么事啊?

    她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我请你,到时候再细说。

    我说:好,那你等会儿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

    差不多该出门的时候,我换了一身便装,拿了手机钱包和钥匙就出门了。

    此时的黄昏有着成群飞舞的鸽子。它们像是这如血残阳之下逍遥自在的精灵。它们从人声喧闹的城市上空翙翙飞过,留下一大片让人仰头惊叹的剪影,在浓郁的暮色中越来越远。大抵这世上每一个城市的黄昏都是异曲同工的,残阳、天空、熙攘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匆匆归家的人们。

    我找到七七说的那个饭店后,看见一个笑容明亮的女孩子站在饭店的门口朝我愉快地挥舞着双臂。

    一个年轻的欧美女孩子。

    我猜她便是七七。

    她带着我到座位上坐下,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看了看菜单,说:一份鸭腿饭就好。

    她点点头,跟服务员点了单,等服务员离开,她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对我说:麻烦你了,让你还出来一趟。

    我说:你不用这么客气。

    她似乎有事放在心里想跟我说却又不敢跟我说,欲言又止的,眼睛也不时地望向我。

    我对她温柔地笑了笑,说:七七,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如果我能够做,一定会帮忙的。

    她登时睁大眼睛,喜悦地盯着我,问:真的吗?

    我见她仍然一副不通世事的女孩模样,心里面也觉得宁静,乐于去帮助这样一个女孩子,于是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蕴含了一片星云在其中一般。她咽了一下,说:我想给老板买份礼物,你是老板的助理,应该知道老板的喜好吧,我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我有些觉得好笑,说: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只是,七七,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老板买礼物啊?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问:你难道不知道三月二十号是老板的生日吗?

    三月二十号是白启晨的生日?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我摇摇头,笑着说:没事,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买了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夜色温柔

    以前没有认识七七这件事让我挺觉得自己眼不识珠的。

    七七确实是一个真诚、善良、开朗、可爱的女孩子,不可多得。她笑起来时,碧蓝色的瞳孔像透彻的湖水一般泛出莹莹光泽。

    她问我:许,你有喜欢的人吗?

    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依然不适应美国人直来直往的性格,他们说话大抵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想问就问,直白得常常令人尴尬。

    我怔了两秒,在这两秒里面,我在想,我是否要回答她这个问题,如果要回答,我是否要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我是该实话实说,还是插科打诨把话题换过去,但当我还没有得出结果和答案的时候,七七她又兀自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自己手中的勺子,说:喜欢一个人,真的好难受。

    我一听就大概猜出了她大约是在为爱情所烦恼,她现在这个年纪,能够让她这样以一种甜蜜又烦恼的语气抱怨的,无非也就是爱情了。

    她幽幽地望着我,问:你说,你们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此时有些诚恳又有些迷茫的目光,说:你问的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你们的上帝才会知道答案。世界何其之大,男女何其之多,每一个女人都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却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喝了一口柳橙汁,说: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好像抬起头仰望一片天空,繁星种种,他该如何找到他真正喜欢的那一个?他在一开始也并不知道,他究竟心属的会是哪一颗星。直到某一个夜晚,他某一次抬头,撞见了某一颗星,恰好那一天,他的心门打开,让那颗星走了进去,于是,他就喜欢上了。喜欢一个人,其实往往并不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事,还有天时、地利、人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缘分。

    七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许,你好像懂得很多。

    我淡淡地笑了笑,对她说:有一天你会知道,懂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在懂得之前,需要太多太多的经历,那滋味太苦,没有人愿意尝试。

    虽然之前七七有说她请客,但是,我还是决定自己买单。

    她认真地摇摇头,说:许,之前说好了我请客,你现在买单是干什么?

    她的认真让我忽然妥协。曾经我总是抢先买单,是因为我不愿意欠别人的。我的独立意识太强。这样的性格似乎显得坚硬、不通人情。或许这样的性格也是从前我朋友如此之少的原因之一。

    可是在刚才那一刹那,我忽然意识到,把自己交给别人,其实也是一种美德,这能够让对方从心里面感受到你对他的尊重。

    我们走出饭店时,城市已经夜幕垂下,繁星点缀着这座灯火明亮的城市。我极少看到夜景与繁星并在的情景,这一刻不禁让我有片刻动容。异国他乡,繁星闪烁,我很好,你好吗?

    你的头上,是否也有这样一片星空,为我伴你直到天明?

    章程,你好吗?

    最终七七绝对给白启晨买一枚dior的胸针,当我看见七七面不改色地拿着那枚胸针划卡买单,果决之态度令我咋舌。我千挑万选,终于看中了一条里面最便宜又不失礼节的领带,怀着心在滴血般的心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钱从我的卡上划走。

    七七说:许,今天谢谢你陪我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将盒子装进我的手提包里面,说:客气什么,朋友嘛,何况,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三月二十号是老板的生日呢。

    我们乘电梯下楼,出门的时候,忽然撞见何穆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阿玛尼西装,高大英剧地出现在我们右侧。他看见我也是一脸惊喜的模样,快步走过来,说:好巧,其央,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遇见你。

    七七好奇地望着他,像是在猜测他的身份。

    我说: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对七七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何穆。

    我又对何穆说:她是我们工作室的一个同事,七七(忘了说,七七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她的英文原名是seven)。

    何穆绅士地伸出手,与七七握了握手,说:你好,我是何穆。

    七七说:你长得很英俊。

    何穆轻轻一笑,说了一声谢谢夸奖。

    何穆转过身问我:其央,你们是准备回家吗?

    我点点头,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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