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造成的伤口是贯通伤,和子弹打出来的不同,肌肉撕裂贯通处没有火药烧灼,只有翻卷的皮肉。要处理贯通伤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在没有医疗条件下,因为感染的原因和消毒手段的落后,通常情况只会越处理越糟糕。
    但古正还是想试一试。
    他光着上身,坐在一处背阳的山坡上,面对着两条空荡荡的铁轨,他握着肩膀上的弩箭,使劲地深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
    “上帝啊!你仁慈的心怜悯着世人,让痛苦远离凡人的躯体,以吾之名,向您祈祷,不要让我晕过去!”
    古正咬牙切齿地念完祷告词,手掌摁在弩箭的尾端,猛地一用力将它一把推进伤口中。
    “噗”一声,明显感觉到箭头从背后窜了出来,肩膀的伤口上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胸口汩汩地流淌到了腰腹间。
    古正龇牙咧嘴地没能忍住剧烈地疼痛,“啊”一下大叫起来,“草拟吗!草!”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拿根棍儿在伤口上捅,半边身体都被痛得麻木了,浑身都在颤抖,脑海里像是有个八磅锤,“当、当、当”地使劲地敲。疼痛还没过去,眩晕的感觉就涌了上来,古正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现在只做了一步,还有一步,就是从背后把弩箭拔出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带着自己皮肉的箭头,试了几次,但都因为姿势的原因,用不上力气,还容易扯动进一步撕裂伤口。
    他没多大勇气把自己搞得太过狼狈,伸出去的手抖在打颤。没有办法,古正只好撕下了一截绷带,一头拴在箭头上,另一头拴在一颗树杆上。
    这个动作耗费了他不少时间和力气,但至少给他提供了一个更科学的办法。他嘴里咬着一截树枝,双腿迈开,扎了个弓步。然后,他用深呼吸稳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一咬牙,向前猛冲。
    背后的树杆都被他扯得摇晃不堪,但前冲的牵绊力量随着肩膀上一疼,瞬间就消失了。弩箭被拉扯出了身体,古正一个趔趄,摔倒在了草地上。
    “天杀的!王八蛋!”古正趴在那使劲地锤地,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中一箭了。
    但这其实并不算太艰难,更艰难的还在后面。
    枪通条在酒精里泡了快有半个小时,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浓烈的酒味。
    因为肌肉收缩的原因,拔出了弩箭的伤口看上去已经愈合在了一块,但是他不得不在枪通条上牢牢地裹上一层浸透了酒精的绷带……
    他得把这根通条重新插回伤口里去,这样才能消毒。
    这回是真的拿根棍儿使劲捣啊……
    古正一想到这可能比刚才还要疼痛百倍的时候,就禁不住地捂脸。他怕自己真的回晕过去,于是一手握着通条,另一手把匕首插在了地上。他事先用酒精洗了一遍伤口外部,现在,只需要把通条狠狠地捅进去。
    是的,是狠狠地捅进去,趁他的肌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但他可能有些紧张,第一下没捅进去,因为肌肉收缩地很厉害,手也不听使唤,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
    第二下,古正对准了伤口,看着蓝天,双手环抱这身边不粗的一颗树杆。
    “来吧!”他告诉自己。
    然后手臂猛然用力,把自己和树杆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零。
    枪通条的一头顶在树干上,另一头“噗嗤”一声怼进了伤口中。
    这一次古正没有喊出声来。
    因为人在剧烈的疼痛下,根本就喊不出声音来。如果能喊出来,那只能证明你根本不够疼痛。
    但冷汗瞬间就布满了古正的全身,额头上,背上,胸口。
    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欺负的肌肉滑落下来,最后形成了一道一道的汗流,和鲜血混成了一块。
    古正死死地咬着嘴里的一截树枝,但那根本没有用,树枝都成了辣条,“咔咔”两下便碎成了一嘴。眼泪从眼角中流下,一颗一颗滚落,掉进了他张着的嘴里。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浑身都在抽搐。两条腿根本用不上力气,软踏踏地随时会倒。
    古正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他握住枪通条的尾端,缓缓地扯了出来,把绷带留在了里面。脑袋里“当、当、当”的声音越来越大,应该是八磅锤换成了十二磅锤,一下比一下敲得要重。
    古正觉得自己应该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把绷带也扯了出来。最后剩在伤口里的,只有医用酒精。比起捅伤口的疼痛,酒精触碰伤口而带给他的痛感都只能算是毛毛雨,伤口深处也因为酒精的原因,正在发热发烫。
    古正马不停蹄,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拿出了一颗子弹,卸去了弹头,把火药混乱地倒在了伤口的两端,最后拿着打火机一点火,“嗤”一声,火苗从伤口这边直接窜向了伤口的那一边,一股浓烟冒起,烧焦的烤肉味道直窜鼻腔。
    这比止血粉好用。
    古正顶着越来越晕的脑袋,用防水医用胶带贴在了伤口处,再用绷带裹了一圈,连最后一个结都没打完,就躺在了地上。
    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他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从背后的山丘上冒出了脑袋,阳光洒在了他浑身都是汗水的身上,暖洋洋的。脑海里的眩晕感觉一阵一阵,向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古正再也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他太累了。
    累得根本就没有了抵抗的能力。
    蚂蚁爬上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肚子上胸口的血迹中寻找着能吃的养分。微风轻轻地从他的汗毛上刮过,带走了本身就不太多的热量。
    古正在睡梦中觉得自己躺在了一面平静的湖水上,浑身冰凉,却很舒适。但耳边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火车声,车轮有节奏地在钢轨焊接处拍击,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呜呜”长鸣的汽笛声把古正的意识从湖水水面上又拉了回来,猛一睁眼,却见太阳西斜,已经快要到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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