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皇后诞下一子,据说出生含玉,而玉上刻有一只兔儿,帝后宠溺,比之太子更甚。
    一年后,康王妃诞下一女,名保儿,是康王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
    至于最最紧要的宝贝,整个平阳府的人都知道,康王摘下天上的月亮星星,只会捧到王妃一人跟前。
    两年后,皇帝病危,召康王入京。
    ……
    康王因病婉拒,朝廷尚未来得及发怒,漠北起了战事,举朝无将,太子亲自动身平阳府,三顾茅庐,诚心请他出山。
    康王虽心系漠北百姓,却望着眼前初长成人的太子,有一丝犹疑,康王妃看出他心思,劝道:“这块兵符,只有你能拿得,漠北百姓,也只有你能护
    得,太子他举止澄澈坦荡,将来会是一位仁君。”
    康王搂住她,应一声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接了这块兵符,再无一丝疑虑。”
    最终接旨。
    康王妃想一同跟去,但漠北风沙苦寒,康王不舍,强行哄她在平阳府,康王妃不听,暗中跟去,陪康王在漠北打了两年仗。
    康王大军坐镇漠北,对外抵挡住敌人入侵,对内收容流民,编军有度,将漠北治理得井井有条,如今成了百姓心中的神。
    两年后,先帝早已驾崩,新皇登基,太后病重,康王妃奉旨入京哀悼,当夜被宣进宫。
    已被奉为太后的皇后病重,缠绵病榻,一见到康王妃,口不能言,流泪不止。
    康王妃察觉蹊跷,屏退宫人后恭敬靠近,伏在太后榻前,听太后一字字艰涩道:“皇上,皇上……”
    太后胸口发闷,一句话接不上,尚未说出口,就听殿外道:“皇上驾到!”
    新皇前来探望。
    康王妃垂眉告退,出去前,察觉一丝冷意,无意抬眸,就见殿中灯火幽幽,新皇弯腰跪在床前,亲自侍奉太后,一只绿眸掩在明灭的灯火下,妖冶诡
    异。
    康王妃无意看了一眼,厚重的殿门已经沉沉关上。
    “逆子!”
    太后在榻上呼号。
    新皇慢慢走近,小心翼翼将她挥舞的手放进被中,“母亲要憎恨,就恨父皇。父皇临终前,不舍得您,留下一道遗诏,让您殉葬,生死同穴。朕不舍母
    亲,陆先生替朕想出一个极好的法子,以子代母,让皇弟代您入了墓穴,陪父皇长眠。”
    “皇弟在世一日,是母亲最疼惜的幼子,是朕之心头大患,不如送他归西。”
    太后从榻上跌落,拽住新皇衣袍,“他是你弟弟。”
    新皇扶起母亲,无声无息拂开她的手,微笑道:“母亲求情无用,此时皇弟已经入棺钉死。”
    殿中想起太后嘶哑破碎的怒骂,而此时,康王妃已经走远,回到府上,她越想越不对劲,可终究寻不到这一丝古怪的源头。
    想来想去,也没头脑,康王妃不由停下折衣动作,抚摸微鼓的小腹,太后病得匆忙,她也匆忙入京,尚未来得及告诉丈夫这个喜讯。
    不过很快,他会知道了。
    夜中,康王妃沉沉入睡,却嗅到一缕熟悉的檀香,猛然睁开眼,就见纱幔之外,幽幽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眉目俊秀温和,赫然是守皇陵的陆观神。
    ……
    从康王府里出来,陆观神要去寻下一个仇人。
    一个当年辱他太监身子的仇人。
    当夜,禁宫侍卫团团围住曹府。
    其实曹府也没剩多少人,当年曹指挥使悔婚不娶,老夫人去后,他孤家寡人至今,一班精悍的侍卫围住正屋,只见曹丰面色淡然,像往常一样,轻轻擦
    拭手里的剑。
    次日曹丰大胆犯上,被判处腰斩。
    陆观神是监斩官,投下斩令前,一名女子挽着酒篮,替曹丰践行。
    二人相对,曹丰一身囚衣,已非昔日腰挎绣春刀的天子近臣,双手被绑在背后,他仍脊背挺直,劲骨如松。
    也只有望着面容普通的女子,他目中微微黯然,嗓音嘶哑,“你不该来。”
    众目睽睽之下,蕊珠却回以他一笑,忽然吻上他唇角。
    曹丰双手不能动,却回吻得厉害,几乎要绞着她,看的断头台下的看客抬袖遮目,朝他们身上唾弃,直到监斩官也看不下去,察觉不对劲,将二人分
    开。
    就见曹丰口中被渡了一粒药丸,当场断气,蕊珠笑,目带泪意。
    京中风云暗中涌动,千里之外,康王大军坐镇漠北,以铁血之风横扫敌寇,很快大胜。
    却在最后一场大战中,敌寇夜袭,抢去漠北一批百姓,想利用这些俘虏,逼康王割让半个漠北。
    这一提议简直天方夜谭,令人痴笑。
    康王冷血如麻,大军兵临城下,一步不退。
    敌寇有恃无恐,抓着俘虏上城墙,男的割头,女的奸淫。
    轮到最后一个,就见这女子脸上蒙着黑布,全身臃肿,瞧着像一个年迈妇孺,她手脚被束,甚至嘴里也塞了软布,无法咬舌,无法说一句话。
    明明她不能言,却千军万马之中,康王感受她的痛苦,忽然想起远在京城的妻子,但眼前人不是妻子,她一条性命,还不值得割掉半个漠北,索性给她
    一个痛快,搭箭挽弓,冲城墙上。
    一箭射出,带着千钧之力,将这女子一剑刺死,被牢牢钉死在城墙上。
    敌寇哈哈大笑,“康王殿下,你果然是一只恶鬼啊,吃人肉,杀妻啊!”话罢一揭她头上黑布,露出全貌,眉目清晰毕露,刹那间康王碧眼瞬间猩红,
    脸色骇白。
    他身后众将领更是脸色大变,被死死钉在城墙上的这张脸,再熟悉不过。
    康王来漠北两年,王妃随行,为人亲和温柔,谁不喜欢王妃,谁没见过王妃。
    敌寇此举本是要让康王军心大乱,丢盔弃甲,却见康王转瞬间压下脸色,冷静极致,派出大军来杀。
    双方展开厮杀。
    沙场上风云低落,兵马血流成河,无人注意到坠在城门下的尸骨。呅壆鑒賞请到AīΤAnɡSΗひщυ(嗨棠圕楃)嚸℃┾o┾Μ
    康王走过去,不顾身后前方刺来的层层利箭,将这一具尸体抱了起来,拂开她脸上的沙粒,看清楚了,不是她。
    战事持续到天明,黎明时分红光满天,大军大获全胜。
    众将小心翼翼觑着康王,知道今晚的庆功宴要取消了,康王却吩咐下去,“都走什么,今晚开酒席,犒赏三军。”
    康王见众人都望着他,哈哈一笑,拍着将领的肩,喝道:“看我作甚,还不快去准备!”
    谁不知道王妃是他心头上的肉,现在见康王不伤心,暗暗诧异之余,倒想起了见山关一战,当年康王杀两名妾室填腹,就可以看出内心深处,还是当女
    人如衣服。
    众将也是对康王妃极为敬爱,当下见康王眉目麻木,无动于衷,其中有些竟暗暗怨起来,倒是有两个将领还算冷静,看出一丝猫腻,怕康王现在还怔怔
    的,等回过神,说是心死如灰都不为过,当下派士兵去盯着,别出了岔子。
    撇去伤感不提,众人也疑心,康王妃不是在京城中,怎么被掳到这儿来了,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今夜大家疲惫,想不出来了,只等明日听康王决
    断。
    然而直到次日,康王迟迟不出。
    众将以为大夫还在替他挖骨疗伤,这时却见大夫打哈气从营外走来,见众人看住他,不明就里,解释道:“昨夜王爷根本没让我疗伤,打发我走了。”
    原来昨夜康王根本没有疗伤,一个士兵道:“王爷不让我们进来,连小郡主也不见,只抱着王妃的尸首进去,到现在也没出来。”
    也就是说,康王抱着王妃的尸体守了一夜。
    众将越来越古怪,众人顾不得规矩,直接闯入营中,一见情形,大惊。
    就见康王坐在榻上,怀里抱着王妃一动不动。
    众人眼中泪先流,谁也想不到康王竟自伤到如此地步,还是不信,大胆上前,拿手轻轻一撞。
    蚂蚁弹动一下的力道,却足以将高大精壮的康王撞下榻,连带着怀里的尸骨也一同滚落。
    一人一尸纷纷倒砸在地,衣连着裙,手脚缠着四肢,康王夫妇像被粘连了一样,摔得鼻青脸肿,样子狼狈,仍是不分离。
    这人昨夜回帐后,一遍遍拂开妻子脸上的沙粒,看清楚了,是她。他真的杀了她。
    这人慢慢回过了神,不知怎么的,夜里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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