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豫州城,大将军府。
    李叱看向从门外急匆匆跑过来的余九龄,张嘴刚要喊小心,余九龄已经一脚踩在绳套上,所以李叱就没喊出来,只能看着余九龄被倒挂起来......
    他走到门口,看着挂在那摇摇晃晃的余九龄,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个谍卫大统领,为什么连抓野猪的陷阱都注意不到。”
    余九龄摇摇晃晃的问:“为什么当家的你要在门口放个抓野猪的陷阱......”
    李叱道:“因为最近神雕很不老实,我打算抓了它教训一下。”
    余九龄道:“我就是来给神雕告状的!”
    李叱把余九龄放下来,余九龄一脸气愤的说道:“太他妈的丢猪了,它居然跑去祸害良家猪!”
    李叱道:“最近因为要在棋山办养猪场的事,号召豫州百姓们把母猪都卖给我们,谁想到神雕那个畜生......”
    余九龄道:“这不能忍啊,身为宁军的猪,当然也要遵守宁军的律法,咱们吃了它吧。”
    李叱道:“你确定?”
    余九龄笑了笑:“不过这家伙,精力真旺盛......”
    李叱道:“你还有脸说它?”
    余九龄道:“能一样吗,我是给钱了的,它......”
    正说着呢,高希宁带着廷尉军几个千办进来,李叱和余九龄对视一眼,两个人立刻闭嘴。
    高希宁走到李叱面前俯身道:“见过殿下。”
    往下弯腰的时候,那眉眼还挤了挤。
    李叱咳嗽了几声,装作正经的问道:“抓回来了?”
    高希宁点头:“抓回来了,殿下要不要一起去审问?”
    李叱道:“也好,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别的事,九妹你也跟着吗?”
    余九龄道:“我是来说猪的事,我人手不够用,得让老唐分派人马帮我。”
    李叱道:“这次先调廷尉军去吧。”
    高希宁一怔:“为何?”
    李叱道:“因为你们廷尉军出了一个孽畜。”
    高希宁因为这句话都懵了,脸色立刻一变,心说莫非又出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余九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廷尉军一名在职野猪神雕,跑去祸害了人家几头猪......”
    李叱道:“所以廷尉军调过去,协助余九龄做善后,负责把猪运送到棋山那边。”
    高希宁的眼睛微微一眯,李叱立刻就离她远了点:“咱们先去审审犯人。”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这猪,就得严肃处置才行。”
    高希宁一摆手:“你们先去,我和宁王殿下稍后就到。”
    那几名千办立刻转身离开,连余九龄都飞快的跑了,唯恐溅一身血似的。
    高希宁从地上捡了根小棍,看向李叱:“我隐隐约约的察觉,你似乎有些羡慕神雕?”
    李叱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高希宁道:“那你就是想借着神雕的事,敲打我廷尉军?”
    李叱:“......”
    高希宁:“回答!”
    李叱:“是......廷尉军确实出了一丢丢问题,所以要有一丢丢的敲打。”
    高希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小棍递给李叱,她慢慢的转身,微微的翘起屁股。
    她回眸看向李叱,声音轻柔的说道:“廷尉军是犯了错,但是不要敲打太重......我这个都廷尉,罪责最大。”
    李叱看了看那小棍,又看了看那屁股。
    眼睛逐渐开始放光。
    高希宁身上还穿着廷尉军都廷尉的官服,这姿势,让李叱的鼻血险些喷出来。
    他拿着那根小棍嘿嘿傻笑,傻的不能再傻了的那种。
    高希宁看着他那不成器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真的是......孺子不可教也。”
    然后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走了。
    李叱拿着那根小棍还在笑着呢,看着人走了,他这下是真的傻了......
    然后才醒悟过来,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抓住啊,傻笑浪费的何止是时间,还有这般无与伦比的机会。
    两刻之后,囚牢。
    廷尉军临时改建出来的刑房中,李叱进门,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的曹紫萝。
    曹紫萝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囚犯身份,不管是谁见他,他都一言不发。
    李叱在椅子上坐下来,把旁边的供词拿过来看了看,上面一片空白。
    “你家我抄了,曹园我抄了,棋山我也抄了。”
    李叱把准备写供词的纸揉了揉扔进垃圾篓里,他看到了因为这三句话,曹紫萝的肩膀都气的颤抖起来。
    “我其实不需要你的供词,我也不需要你的态度。”
    李叱语气很平淡的说道:“我甚至不在乎这样做之后,会有什么影响,拿了曹家那么多的钱财,我现在有了可以武装至少百万大军的银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算是宁军的功臣。”
    他回头看向高希宁道:“就拟定个处置吧,曹家上下,全都送去棋山那边养猪。”
    曹紫萝猛的回头:“李叱!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叱道:“他们都去养猪,而你却不会,因为你应该死......为冀州那些被你的人杀死的地方官员偿命,为这些年来,你派人杀死的那么多人而偿命。”
    “哈哈哈哈......”
    曹紫萝怒极反笑:“你应该知道动我曹家的后果是什么,别说你想杀了我,就算你不想,从这件事开始,你们在豫州别想站稳脚跟,朝廷的大军很快就会到,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绝对不希望我死掉,你杀我?你杀我就会面对不止来自朝廷的讨伐,还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已经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
    “我这两天让人把山河印做过的事,整理成册,大概这么厚......”
    他比划了一下厚度,然后继续说道:“一共装订了三本,送往武亲王军中一份,送往都城大兴城一份,送往皇族杨家的宗室一份。”
    曹紫萝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李叱起身,有些不耐的说道:“我其实对审问你并没有任何兴趣,相对来说,我更愿意去和廷尉军抓到的人去聊聊。”
    他转身往外走。
    曹紫萝嘶吼道:“李叱!你今日所做之一切,我曹家上下,所有人,将来化作厉鬼,也要找你......”
    他还在吼着,李叱已经走到门外长廊上了。
    李叱回头看向冲到门口还在咆哮着的曹紫萝,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话。
    “你们化作厉鬼之后,记得先去问问别的厉鬼,为什么不敢来找我,或许你也可以直接问问地下阎罗,他敢不敢来找我?”
    他转身再次迈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拿鬼吓唬人......你以为我是小屁孩儿?现在小屁孩儿都不怕这一套。”
    余九龄在最后边,他靠在门口那,看着曹紫萝说道:“我很负责的告诉你,厉鬼没有用,如果你不信呢,到时候你就亲自带着曹家满门厉鬼来,男鬼就都去找唐匹敌,女鬼呢就都来找我。”
    余九龄抬起手在曹紫萝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要记住噢,别到时候搞反了。”
    “对了......”
    走出去几步后,余九龄回头看向曹紫萝说道:“你自知必死,所以不怕死,那你怕不怕活着的人被我们找到?”
    曹紫萝的眼睛眯起来,看向余九龄,眼神里是一种阴森森的光。
    余九龄哼了一声:“你吓唬谁呢,我连神雕的状都敢告,我还怕你瞪我了......”
    曹紫萝沉默了许久,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余九龄的话在他脑子里转悠着,飘飘荡荡。
    你不怕活着的人被我们找到?
    一刻之后,另外一间刑房。
    李叱推门进来看到的,和刚才看到的就截然不同,曹紫萝没有被绑着,因为他确实不擅长武艺。
    而这个人,被挂在那,看起来有些凄惨。
    身上有很多处伤,不过不是被抓住后打的,而是在抓的时候被打的。
    说起来也算很了不起,一个人,与三位千办交手,而且还撑了一会儿。
    李叱沉默片刻,回头吩咐了一声:“准备些酒菜,快一些。”
    余九龄立刻应了一声。
    不多时,酒菜准备好,李叱让人把杜颜放下来,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坐。”
    杜颜缓缓吐出一口气,坐下来,抱拳:“多谢主公。”
    余九龄哼了一声:“你主公在隔壁。”
    李叱摆了摆手。
    余九龄随即不再多说什么。
    李叱端起酒壶给杜颜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这些年,帮我,帮廷尉军做了很多事,不说其他的,这些事我都还记得,我还曾说过,廷尉军中的杜颜,应该放到战兵中去领军,其才,足以独领一军。”
    杜颜听到这番话,眼神闪烁了一下,片刻后他叹道:“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李叱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杜颜也举杯,两个人一饮而尽。
    李叱道:“我不问你什么,也不希望你说什么,明白吗?”
    杜颜楞了一下,仔细思考之后,点头:“明白。”
    李叱道:“到你为止了。”
    杜颜点头:“好。”
    他看向李叱问道:“我能把这一顿酒好好喝完吗?”
    李叱回答:“可以。”
    杜颜问:“还有个条件,也不是条件,是请求。”
    李叱道:“说。”
    杜颜问:“能请虞红衣过来吗?我想跟他喝杯酒,最好......吃火锅,红汤火锅,他说我不配,但我尝尝。”
    李叱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去问问虞千办的意思,不要为难他。”
    一刻之后,刑房里,虞红衣和杜颜相对而坐。
    杜颜起身,给虞红衣倒了杯酒:“这杯酒,是我借宁王的酒来敬你,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此生就此结束,那还有些什么话要对什么人说,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虞红衣问:“什么话?”
    杜颜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提防你,因为你的的能力会威胁到我,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把你的事也很上心的仔细去查.....”
    “以廷尉军现在所知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查清楚什么,但以山河印的身份去查,很多事就会顺利起来。”
    “原冀州府治连功名是山河印的人,不然的话,当初他也不敢和节度使曾凌叫板。”
    杜颜又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那已经沸腾了的红汤,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吃。
    闭上眼,仔细感受。
    然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他妈的,又麻又辣.....”
    他看向虞红衣:“连功名幕后的人就是慕风流,他才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去查吧......就这些。”
    说完后闭上眼睛,摆了摆手:“把火锅留下,这顿饭,我自己吃。”
    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泪水慢慢滑落。
    等虞红衣出门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的听到杜颜自言自语了一句。
    “千办锦衣才是最好看的,你懂个屁......可惜,是我配不上那身衣服,如果......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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