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朱由检将张嫣扔到御榻上的时候,反而犹豫起来。
    “哟,现在想起我是皇嫂了?”张嫣丝毫没有避讳的开始宽衣解带,钻进了被褥之中,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现在很安心,她知道这么做很疯狂,但是当她确认了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皇叔之后,就彻底放下了心防。
    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她不在乎,尤其是地下的那个先帝。
    她被人死死的按住,将腹中胎儿按死的时候,他的丈夫在哪里?
    她是大明的皇后!
    她的孩子,胎死腹中的时候,他的丈夫依旧宽恕了作恶的客氏和魏珰。
    她的内心有多么的绝望?
    这几年来,她在宫中又是如何和客氏魏珰二人周旋?
    一个千岁老祖奶奶,一个九千岁老祖爷爷,这四年来,还有一个魏珰的义女任氏入了宫,她四年来,过得如何如履薄冰,朝不保夕?
    直到朱由检里子换了,入了宫之后,她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这一喘息,就是一年多,从来没有如此安逸的生活。
    当朱由检前线重伤的时候,周婉言能声嘶力竭的要去三屯营看受伤的天子,田秀英可以名正言顺去三屯营看望这个让她如此心安的男人。
    她呢?
    只能对着宫墙日日哀叹。
    张嫣笃定了朱由检不敢杀她,因为朱由检看她的眼神从未变过,那种掩埋在心底深处的贪欲,她见过很多很多次,比如那个被朱由检亲手砸死的乾清宫太监陈德润。
    朱由检对张嫣有贪欲是因为本性,张嫣长得好看,男人不都是如此。
    张嫣何尝对朱由检没有贪欲呢?
    自打入了宫起,宫里的开销极大,进项却是极少,魏珰贪婪成性,送到宫里一百万两,自己就贪两百万,三大殿的修建,耗尽了宫里的积蓄,临到先帝走的时候,就只有五十万两银子,还得拿到吉地上修陵寝。
    她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她都十分的疲惫。
    可是自打新帝登基之后,宫里的银子甚至可以从内帑到国帑去周转,毕自严不还钱,她都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无所谓。
    什么时候开始阔气的?西山煤局的兴建?郑芝龙的投靠归附?还是毕自严做了户部尚书?
    事到临头,朱由检怂了。
    确切的说,张嫣比他更大胆。
    “朕去差人取些酒来。”朱由检忽然站了起来。
    “万岁是打算让小膳房的宫人们都知道,今天万岁房里还有个人?”张嫣坐了起来,将头发扎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
    “万岁,你近前来,我还有个秘密告诉你。”张嫣盘好了头发,连身上的罗裳都褪了去,只留下了大红色亵衣。
    朱由检坐在了床沿之上,看着张嫣问道:“什么秘密?”
    “皇叔呀,臣妾知道中极殿的那个八爪椅,是做什么用的。还把它留了下来,皇叔,要不要试试啊?”张嫣吐气如兰,轻声说道,却是一把将朱由检拽上了床榻。
    “你别叫朕皇叔,称万岁。”朱由检气喘吁吁的看着张嫣,他承认,自己的确是个王八蛋,奸夫**里的奸夫,一旦承认之时,居然还有种解脱感,他承认不愿意放张嫣出宫,他承认自己对这个女子,有男女之情。
    “你先叫我皇嫂的。”张嫣眼神已然迷离。
    次日,天还未亮,王承恩心事重重的来到西暖阁,来到了床榻之前,低声的说道:“万岁爷,该起了。”
    朱由检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边已经睁开眼的张嫣,吓得一身冷汗。
    王承恩说着就要撩开厚重的床幔,扶万岁爷起床,袁贵妃和田贵妃都有了身子,周皇后那里,要废后了,自然不再临幸,至于海拉尔,至今只见了两面,没有人可以瞒着王承恩跑到万岁爷的床榻上侍寝。
    “朕今天有些不适,辍朝吧。”朱由检低声说道。
    “辍朝?!”王承恩有些惊恐的打开了床幔,焦急的问道:“万岁爷可是不适?还是旧伤复发?要不要请吴神医进宫来?”
    朱由检这才注意到,王承恩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地面的,从来不抬头。
    观察人这件事上,张嫣果然是有几把刷子。
    “那倒不是,朕昨日看陕西来的奏疏有些晚了,身子乏。”朱由检示意藏着的张嫣,不要瞎胡闹,王承恩还在近前呢。
    王承恩有些奇怪,万岁爷平日里,就是风寒,也从未辍朝,今天这一句身子乏了,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是合情合理。
    皇帝也是人呀,不能一年三百六十天连轴转,过年五天还要去各种巡视,一刻得不到休息。
    “万岁爷,臣斗胆,懿安皇后与外廷朝臣既无牵连,还请万岁爷三思。”王承恩忧心忡忡的说道,昨日他在翊坤宫当值,真的是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周婉言废后势在必行,懿安皇后这里再出了事,皇宫不安稳,很容易给外臣们插手的机会。
    好不容易经营好的皇宫,就这么变成筛子,他怎么能心安?
    “啊,啊,这个事呀,这个事不用往下查了,朕知道了,懿安皇后那里呀,一切如常。”朱由检满脸笑意,却是强忍着痛,此时身份已经大不同的张嫣,躲在床褥下面,用力的掐了一下朱由检。
    出了事也是皇帝兜着,她反正不怕。
    王承恩却是脸色数变,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利,让万岁爷不满。
    但是构陷这种事也要讲究一定的原则,他再次俯首说道:“臣僭越,曹化淳生性不坏,但是喜欢猜度圣意,万一他揣测错了,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万岁爷!”
    “嘶!”
    朱由检瞪着眼睛,让语气十分平和的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朕没有把这事交给曹伴伴去做。王伴伴,做事要学会惜身呀,知道的,你是为了朕的家宅安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恃恩胁上,朕说了这事不查了,就是不查了。安心。”
    王承恩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臣谨记万岁爷提点,现在去文华殿搬奏疏过来,让司礼监和文渊阁传奏?昨儿个,毕尚书和薛尚书因为工部要的钱太多掐起来了,他们今天,也递了要面圣的奏疏,安排在早膳之后觐见吗?”
    王承恩就要将床幔挂到钩索上,侍候朱由检起床。
    “等一等!”
    这一掀开被子,一切都暴露了。
    “王伴伴,朕身子乏了,歇半天,让毕尚书和薛尚书多掐几天,自然就掐明白了。奏疏下午再看,朕睡个回笼觉,你先去司礼监当值吧。”朱由检挥了挥手,示意王承恩不用在近前看着了。
    “真的不用请太医来看看?”王承恩脸色有些焦急的问道。
    “不用了,且下去吧。”朱由检忽然发现,平日里王承恩这个家伙,还真的是无微不至,什么事都操心到了。
    王承恩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对了,万岁爷,唐王回到南阳了,上奏谢恩,是不是按之前定好的赏赐发下去?”
    朱由检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王承恩这个回头,可真是吓死个人!
    “嗯,按之前礼部商定好的送去,让唐王安心待着,朕给他的缇骑,让他好好用,从今以后,不要再被人欺负。”朱由检喘着粗气说道。
    “是。”王承恩走出了点殿外,用力的嗅了嗅,不是他鼻子出了问题,而是这西暖阁里有胭脂的味道和石楠花的味道。
    他站在宫门之前,眼睛珠子转的极快,最终长长的松了口气。
    “尚仪,去搬几盆石楠花到殿外,万岁起来了,放到殿内一盆,不要多放,味道不好闻。还有万岁爷的床褥衣物,收拾的时候,让处子来,万岁爷这方面有忌讳,咱家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还有殿里放着那个垃圾筐,不要让人随便翻阅,那都是万岁爷扔掉的奏疏!是军国大事,泄露了出去,全尚仪局的人都逃不了干系,咱家来处理就是。”
    王承恩对着等着的尚仪厉声训斥着,尤其是最后一句,似乎是他查到了什么一般,想到王承恩的手段,尚仪浑身打哆嗦,连连称是。
    他又穿过了连廊,在西暖阁和东暖阁之间的偏殿,看了看,让守在殿前的大汉将军散了去,又到东暖阁,和东暖阁的尚仪交待了几句,匆匆去了浣衣局。
    万岁爷房里是谁,他心知肚明,能够瞒着他进了西暖阁,只有东暖阁的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这天下,唯有一人,兹事体大,王承恩想了半天,自己没有疏漏之后,才安心的在司礼监打起了瞌睡。
    “不来了,不来了,我的大官人,妾身的腰都酸了,官人身强体壮,我可不是田贵妃那妮子,可受不住了。”张嫣虽然嘴上说着,但是依旧如同一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了朱由检的身上,欢愉之声再起,只是压的很低。
    “官人,想妾身了,就让王承恩去我那边说,有没有黄麻纸,妾身夜里就来爬床。”张嫣的手在朱由检身上画着圈,慵懒的说道。
    朱由检眉头一皱问道:“让王伴伴去,他心里会起疑。”
    “他已经知道了。”张嫣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些。
    朱由检有些惊讶:“知道了?可是他并无异常呀。”
    “他若是这都不知道,还能是宫里的老祖宗吗?”张嫣痴痴的笑着,朱由检对身边的人还是低估了。
    “那就不用避着他了。”朱由检倒是如释重负。
    日上三竿,张嫣才扶着腰,一瘸一拐才穿过了偏殿,来到了东暖阁,昏昏沉沉睡去。
    她不用上朝,都是睡到什么时候醒,再唤宫人来。
    直到傍晚时分,张嫣才睡足,伸着懒腰起了床,让宫人们伺候着自己起床,那个名叫张璎珞丫头,现在是她的近侍。
    张璎珞有求于她,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
    “你明日继续去遴选吧,本宫叮嘱了那边,你会留在宫中的。”张嫣精神奕奕的说道,今天她心情格外的好。
    负罪感?她没有。她这个肚子无法生育的账,是没法算的。
    是朱由检替她算的。
    华灯初上的时候,王承恩就来到了东暖阁,通禀之后,才俯首说道:“皇后千岁,万岁爷问东暖阁这里有没有黄麻纸,万岁爷要用。”
    张嫣手中的一本书吧嗒的掉在了地上。
    “千岁娘娘?”王承恩却是疑惑的问道。
    “没事,我宫里还有些,你拿去用就是了。”张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扶着腰,忽然觉得自己怕是撞到冤家。
    王承恩谢恩而去。
    次日清晨,王承恩再次来到西暖阁,叫万岁爷起床的时候,便不再擅作主张的撩开床幔,而是等着万岁爷自己出来。
    王承恩可是把戏做足了,他虽然什么都知道了,却要装作不知道。
    可是奸夫阴妇正是火热之时,哪里管他王承恩怎么想,一起起床也就罢了,张嫣还在朱由检脸上啄了一下,扶着腰从偏殿回了东暖阁。
    王承恩倒是一脸无所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想要什么,任何东西都是皇帝的。
    就连远在泰西的学者,万岁爷想要,也有人不远数万里去请人去。
    一个女人而已。
    这世间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和皇帝,皇帝完全是另外一个物种,而他的万岁爷也越来越习惯于这种另外一个物种的概念,这是好事。
    倘若万岁爷依旧跟过去一样,动不动就拿出一本奏疏,让李自成送出去,他才会怕。他已经通过人打听,知道李自成他们在陕西做什么。
    相比较之下,万岁爷还是不要离经叛道,毕竟唐太宗皇帝也曾经强纳了齐王妃,这种下半身的事,本就不算什么污点,只要皇帝当得好,开疆辟土、百姓安居乐业,谁管你皇帝到底跟谁睡。
    私德这种事,从来不是政治人物的顾虑。
    “王伴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朱由检看着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样的王承恩惊讶的问道。
    “臣昨日就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千岁娘娘不能生育,若是能够生育,臣定寻个和千岁娘娘长的像的姑娘,随时备着李代桃僵。”王承恩叹息的说道,万岁爷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女人身上,结不出果子来。
    “不用找了,东暖阁就有一个。”朱由检连连摇头,他当了*子还想立个牌坊,可是王承恩连子嗣的问题都规划好了。
    王承恩稍一琢磨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俯首说道:“那正好,省得麻烦。”
    朱由检望着窗外出神,这就是皇帝的日子,所有人围着他一个人转,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兜着,面子里子都在那种。
    想要什么,只要这世间存在,都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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