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叶沉去给学生上课,刘珂独自回家,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出了小区,就此分开。
    也不想回家,沿着街道慢慢走,权当做饭后消食。
    叶沉母亲太热情,往她碗里夹了半碗菜,不吃不好,现在撑得发慌。
    没料到,竟遇上了许心婕。
    许心婕先愣了愣,随后说:“刘老师,找个地方坐坐?”
    两人进了家图书馆,内有座椅,环境安静舒适,可点些茶点。
    角落灯光较暗,读书的在另一侧灯光亮处,待服务员上了茶,便无人打扰。
    说起来,虽是师生,两人却称不上熟。正儿八经的说话,除开那次叶沉出事,大抵只有一次,赵凌叫许心婕来找她有事。
    除了叶沉这层中介关系,刘珂想不出许心婕约她吃茶有何可谈的。
    茶是滚烫的,手指划着杯壁,刘珂等着许心婕先开口。
    “刘老师,你和叶沉,和好了吧?”
    “嗯。”刘珂点头,“他同我说了,多谢你那次劝他。”
    “应该的。”说完,才发觉这句“应该”不是她应该,“我是说,作为朋友,也是想让他开心。”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叶沉说。”许心婕犹豫着。
    “既然没和他说,为什么要和我说呢?”刘珂觉得奇怪。
    许心婕咬咬牙,决心说了:“当年推他下楼梯的那人,后来跟我坦白了。他说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惹是生非。”
    “开玩笑?”刘珂反问,语气骤冷。
    说到底,刘珂也曾是她的老师,她还是有些怵她的,便支吾着说了实话:“他是嫉妒叶沉。嫉妒他成绩好,又嫉妒他有我每天陪着他。”
    刘珂敏感地捕捉到“每天陪着他”这样的措辞。
    她的表情倏地松了,甚至隐隐带了笑意,“小孩子嘛,有点嫉妒心很正常。”
    许心婕奇怪她的反应,她这时候,难道不应该问罪魁祸首的名字吗?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毕业了。就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仇也无处可寻。
    店内开了冷气,待茶凉了些,刘珂端起来,微微啜着。
    “不过,”她又说,“就算是小孩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也无法心安吧?”
    许心婕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她哪里是不在意,笑里藏针呢。
    许心婕说:“他平时也是班级前五的,不知是心态,还是外界影响,高考失误,连班里前二十都没有。我听说他只读了所大专。”
    “这就是了。轮回因果报应。”她喝了最后一口茶,“谢谢你的茶,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许心婕看了眼她的杯子,hse的茶水中,有些发暗的绿叶挣扎了不到两秒,便沉寂下去。
    整个谈话过程中,尽管她表现得不明显,可许心婕仍察觉到了一丝丝的……敌意。或许可以这么说。
    可是,她连做她情敌的资格都没有啊。
    大概是因为,nv人对于自己男友,都是小气的吧。
    出了图书馆,刘珂自我反省,自我唾弃。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这么小肚j肠的人了啊。
    连一个小姑娘的醋都要吃。
    她摇摇头,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莫名嗤笑一声,感叹:真是越活越过去。
    *
    刘珂正从烤箱端出盘子,听见门响,这个时间点,以为是宋桃,便扬声喊:“我做了蛋挞,刚出炉,吃吗?”
    她没应,随后,是一声重物落在沙发上的动静。显然,人是带了气的。
    刘珂又喊了声,仍是无人应,奇怪至极。她放了盘子,探头,看见客厅里一抹沉默的身影。
    叶沉?
    黑se背包放在一边,他五指撑着额头,两腿支开,脑袋垂着,心情不愉的样子。
    按理,他要上课到晚饭前,他是个做事一做到底的人,高中没逃过课,也很少请假回家。这次怎么提前这么久回来?
    出事了?
    刘珂摘了手套,拈了两个蛋挞,走到他身边,微微吹凉,递到他嘴旁。示意他张口。
    被烫了下嘴唇,他才反应过来,看她一眼,慢慢地张开嘴,叼走了蛋挞,留下锡纸壳在她手里。
    “好吃吗?”她自己也咬了口,皮很su,内层很neng。
    “不太甜。”
    “我怕你吃不惯,特意少放了些糖。你ai甜的话,下次多放点。”
    “就这个甜度吧,糖吃多了不健康。”典型的男生思维。
    “行,听你的。”她吃完了蛋挞,扔掉锡纸壳,拍了拍手,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等叶沉说完,刘珂才明白,原来还是补习的事。
    叶沉为了方便,也为了不让学生和家长介意,每次都装了假肢。
    十五六岁的孩子,不懂事,又是最桀骜不驯的年纪,往素就不老实上课,东m0m0西看看,叶沉讲什么,他胡乱地应,连个认真在听的样子都不肯做。叶沉全然没有当老师的架子和魄力,三两句管不住,索x不管了。
    今天不知怎么的,那学生不肯补习,与母亲吵了起来。家庭纷争,外人无法cha手,叶沉便沉默地杵在一边。
    哪知即便是置身事外,这战火也烧到了他。
    母亲也是气上来了,抄起空调遥控器朝孩子扔去,“我花这么多钱,让你补课,是给你玩的吗?成绩没有一点提高,还整天只想着玩!爸妈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你要不想上课了,好啊,g脆就退学,出门打工好了!”
    遥控器砸到他肚子——人身上一处软而脆弱的部位——再摔落在地,一声“啪”。
    他红了眼,扬手一指叶沉:“他?他一个残疾人,缺条腿的,有什么本事给我补课?我看他工大的录取通知书是国家施舍的吧!是我不肯学吗?你怎么不看看,你请的什么人!”
    母亲顿时安静了,瞥向叶沉,开口问:“你……是残疾人?”
    叶沉愣愣地看着他们,耳边嗡嗡地响。好像,好像有千万只马蜂,霎时从蜂窝侵袭而来。
    心跳得很快,又转瞬变得一顿一顿的,马力不足似的。
    他好久……没有听见人,这么直白地问他这个问题了。
    真的很久了。
    以至于,这句话抛出来时,像个铅球似的把他给砸懵了。HаǐTаиɡSんùщù.cO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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