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处,夜晚总是格外动人。
    落拓青年在台上抱着吉他弹民谣,有人在下面合唱。
    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过客,素不相识。藏进这样的角落,倒是难得自在。
    慕云澍在桌上把玩着低矮的酒杯,冰块摇晃,她听得安静,却也不是很认真。
    沧桑曲调里,光影暧昧流转,落在她身上是阴影,只有素白的手指在灯下骨节优美,可窥得一丝美色。
    沈魅歌支着下巴看她,桃花眼里波光柔软。
    “阿澍,有时我好羡慕你。”
    “为什么?”
    “你是我见过活得最纯粹的人,敢爱敢恨,非黑即白,活得像杯烈酒。”
    慕云澍笑笑,“我没听错吧,你是沈魅歌?”
    最会游戏人间,最能称得上逍遥快活。
    “你可能不信。”沈魅歌眸间闪过一丝迷惑,“你热爱一件事物、一个人时的眼神,很让人羡慕。我好像没有真正爱过、恨过什么。旁人总说你冷漠,我却觉得你是最有情的。”
    所以四年前,她才会怀着满满的好奇,凑近当时正处于人生低谷期的慕云澍。
    这个满目冰冷的女人,能让她在平淡岁月里,尝到一点辛辣的滋味,很难忘却。她表面上活得张扬,要论韵味,却自甘败于慕云澍行止间的风骨。
    “你看得也太片面。”慕云澍轻叹。
    生命是件华丽的袍子,上面长满了虱子。而她的懦弱不决,只能埋在身后,不可与人言。
    慕云澍把褐色的烟管捻在指间,让薄荷与烟草的苦味渐渐弥漫在唇齿之中。白色的烟雾是未说出口的话,蜷曲舒展,徘徊消散。让人无从猜测。
    服务生端来两杯酒,正是慕云澍和沈魅歌各自选过的式样,“我们老板说,这是送两位女士的。”
    端盘里还有两支玫瑰,被轻轻放在案上。
    慕云澍没什么兴趣。沈魅歌在身边时,她旁观过太多类似情形。所以她没动那酒一口,自认事不关己。
    沈魅歌一袭红裙惊心动魄,唇瓣比玫瑰娇艳,今晚已吸引了众多目光,此时她顺着服务生的手势看过去,细眉轻挑。
    “阿澍,那老板一直在看你。”
    慕云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昏暗处的男人冲她遥遥举杯。
    淡眸细眯,确认了一下,不认识。
    将最后一口龙舌兰饮尽,周围恰好响起零落的掌声。
    台上青年一曲结束,正抱着木吉他腼腆地鞠躬。
    “有些困,回吗?”
    “异乡的夜晚,怎肯一人独眠?”
    笑容玩味,迷茫尽散,她还是风流的沈家小姐。
    慕云澍点点头表示了解,拿起手包,在杯底叠了几张纸币,便转身离去。
    沈魅歌耸肩,下一刻便有人坐进她身旁的空位。于是和往常一样,女人眼眸似水,将搭讪者们不着痕迹地挑选。
    这边,刚出门口的慕云澍便被人追上,是酒吧老板。
    “您好,女士。我们店有意革新,需要采访一下顾客感受,请问您对「唐诗」的环境满意吗?或者您认为,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男人穿着西装,袖口被挽起,露出一节花臂。发质偏硬,剪成极短的寸头,脸上留着淡淡的络腮胡,一笑起来,满脸阳光晃目。
    让人即使知道他是满口胡诌,也不会心生反感。
    “不错,挺有情调,没意见。”
    是人都能听出,她没有搭话的欲望。
    “感谢您的配合。为表谢意,我可以留一下您的电话吗?我们会有后续礼物送您。”男人丝毫没有打击到,见招拆招玩得极好。
    慕云澍有些走神。她看着他的胳膊,心里竟然在想,新戏里的男主角也有花臂纹身的设定,他这样式就着实不错。
    “女士?”他看着她游离的淡眸,面上显出些紧迫和懊恼,“我没什么恶意,这是我的名片。”
    “楚安。”她念他的名字,清凉的腔调让人莫名心痒。
    “话说,你们要送什么礼物?”
    男人热烈的眼神太过明显,她却明知故问。
    “呃……”楚安语塞,他尴尬地笑笑,显然是在现想后续台词。
    “有人跟我说,异乡夜晚冷寂,怎可一人独眠?”女人靠近两步,让对面的人呼吸停滞了一秒,他闻见淡淡雪松香气。“所以,楚老板要上门服务吗?”
    主动权瞬间转移。
    两人没有丝毫接触,楚安却被那双浅眸摄得忘记动作,只有膝盖发软,心脏发热。他喉咙干渴,一时发不出声音。
    慕云澍忽地勾起嘴角,无头无尾地说了句“道行太浅”,便绕过他离开。
    酒后乱性似是艳事,她却不肯头脑昏迷。
    自叶椿后,没人值得慕云澍见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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