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黄牛赶紧跟了上来,“不多了,你要多少?”声音里带着欣喜还有紧张。
    可是远远望去,两人就象老朋友聊天一样,“一千?”秦东笑道。
    黄牛赶紧看看四周,“这几天公安抓得紧,我没带那么多……”
    “那你有多少?”秦东也不想啰嗦,作为当前南京最高档的饭店,周围也是人流如织,他的声音也只能压得很低。
    “还有四十几块……”黄牛不用掏出外汇券,只是用手捻了一遍就大体知道了数额。
    “行,我全要了。”秦东很痛快。
    “同志,听口音你是外省人吧,到南京出差?”黄牛一听他全要,立马眉开眼笑,“我们这里的行情是一块三毛钱兑换一元外汇券。”
    此时外汇券的黑市价基本上是这样,秦东也不计较这三瓜两枣,接过外汇券,递给黄牛五十四块钱,“零头抹掉了,我没带毛票。”
    黄牛也痛快,“行,那明天我怎么找你?”
    “就在这棵树下,晚上八点。”秦东头也不回朝饭店走去,他是来开会的,也怕被这里的公安抓到,倒卖外汇券在这个年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进了大堂,灯光重新又璀璨明亮起来,坐进大堂角落的沙发里,他这才掏出外汇券仔细地看起来。
    券上“中国银行”四个字由郭沫若书写,印制得很精美,背面,均有中英文对照的“本券的圆与人民币圆等值、本券只限在中国境内指定的范围使用、不得挂失”等字样。
    这套外汇券面额分为壹角、伍角、壹圆、伍圆、拾圆、伍拾圆、壹佰圆 7 个券种,全套总面额合计为 316.6 元,在国内流通了 15 年,堪比一代货币,因此也被称为“第三套半人民币”。
    1986年,美国一位新闻学教授来华,感受到外汇券的特殊地位后说:如果钱能说话,外汇券的声音,比人民币大50%。
    确实,根据此时的汇率,和人民币等值的外汇券,实际价值是人民币的一倍。
    因此发展到后来,很多地方都更乐意收外汇券,在小饭馆,花人民币买两个烧饼,用同面值的外汇券可以买三个……这些人收了外汇券就用人民币换到账内,再拿着这些外汇券到友谊等商店购买紧俏货。
    临行时,妹妹秦南和杜小树毫不避讳地提出想要礼物,就是枝姐和杜小桔那里,他也想带点东西回去,嗯,兑换一千块钱的外汇券大抵可以到友谊商店买点东西带回去的。
    捏着手里的四十几块外汇券,他起身来到二楼。
    “扒房·金碧厅”
    这是这个饭店顶级的西餐厅,看着这个名字,充满了浓浓的八十年代既视感,秦东笑了。
    “您好,同志,有券吗?”
    “有,”秦东掏出一张外汇券在服务员眼前一晃,“我可以进去吗?”
    服务员微笑着作了个请的姿势,里面和外面立时分为两个不同的天地,不,应该是人为地割裂成两个阶层。
    “一杯咖啡。”秦东笑道,把两元五角的外汇券轻轻地放在桌上。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虽然他已经吃上了肉,喝上了茶,但今晚他想喝杯咖啡,两块五一杯的咖啡,这在秦湾,如果让杜小桔知道,自已花两块五喝这么一杯苦涩的玩艺,非在耳边唠叨几天不可。
    咖啡很香,似乎也有着八十年代的味道,勺子轻轻地搅动,在咖啡的香气中,秦东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
    哦,这么巧吗?
    让他心里一动的是,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衣谨的面庞似乎近在咫尺,她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但皮肤却细腻白润,她下意识地往后撩了一下头发,似乎不经意朝秦东这里看来,动作随意,但极具女人味。
    “嗯,咖啡味道不错……”秦东站起来,两个女人轻轻地谈笑着,兴致好高的样子,他不好上去打扰,却只能远远观看。
    到在洗手间,服务员已经调好了水温,当他洗罢手抬起头时,却立时伫立原地了。
    镜子里那个熟悉的女人,嘴唇红润,象两片花瓣,一身黄色小碎花连衣裙很好地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细腻雪白的脖子下面是令人心乱意迷的突起。
    重生后身体是年轻的,思想是成熟的,其实,秦东感觉自已对于成熟女性更为欣赏
    “衣处长,你好。”秦东转身看着衣谨。
    “你是?”衣谨笑道,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黄色的t恤,举手投足间一幅干练成熟的样子,可是青春活力透过t恤却是遮也遮掩不住的。
    “秦湾……秦东。”
    “噢,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发明了除标机的小伙子!”衣谨立马热情地笑了,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小伙子是与啤酒花联系在一起的,是与田间乡野联系在一起的,烈日下,戴着草帽,穿着背心,晒得通红……
    似乎他不应出现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可是他又偏偏出现了。她不由又上下打量了秦东几眼,小伙子落落大方,并没有拘谨,这让她好感顿生。
    “小秦,我记起来了,你也是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两人一起朝外面走去,衣谨全然没有了在秦湾时女处长的做派,倒象是朋友一样闲聊,一张外汇券,似乎消弥了小青工与女处长之间的距离!
    “有什么问题,这几天可以来找我,”衣谨热情道,“嗯,我我那里有朋友……”
    “那您自便。”秦东笑道,他挥手与衣谨告别。
    “怎么,遇到熟人了?”衣谨的同伴也注意到了秦东,对于能够出现在这个西餐厅的人,她天然带着一种兴趣。
    “嗯,我们那里啤酒厂的一名小青工,”衣谨已经看不到秦东了,“他发明了一台除标装置,这次也是来参加南京会议的……”
    “小青工?你们那里的?”同伴一愣,“那他怎么进来了,他有外汇券吗?……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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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向来是不缺美景的,满城的梧桐和银杏,默默点缀着这座传奇古都,到了金秋时节,秋风一阵,满目金黄,昔日的南京城,也就变成了古香古色的金陵城。
    还没来得及欣赏颐和路上民国公馆的静谧,栖霞山里满山红叶的壮丽,熙南里甘熙故居的秀美沧桑,上午,梁永生就把大家叫到了自已的房间。
    他跟省里和市里的领导出去到部领导那里转了一圈,回来已是秋风乍起,满脸乌云。
    “我们可能今天就要打道回府了。”
    “我还没住够呢,还没到处走走看看。”廖鲁生开着玩笑,可是他很快就不开了,因为梁永生的样子,他知道这不是开玩笑。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区工业局局长王从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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