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叁的教学越发紧迫,馨玥便有些不着家了。云天喜欢黏她,不过京剧院那边把复排的《大唐贵妃》B角又派给了他,这下两人便彻底忙得打不着照面。排练结束后,云天掐指算一算,才发觉自己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自家老婆了。
    论资历论实力,《大唐贵妃》这戏原本是轮不到他的,许是梅玉衡在《藏龙卧虎》的角色上先前失信于他——云天倒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失信,这位前辈左右也是没有明确许诺过他什么的,要赶付如镜梅花奖的热度,他并不意外。倒是梅玉衡指名要他配这出分量极重的戏,这远超他的预料。
    从字面上看,他这B角似乎不如人,但从戏码上看,却是占了十足的面子。《大唐贵妃》是梅葆玖先生生前排演的一出新创大戏,冲着梅家在梨园行的地位,首演阵容汇聚了一堆的梅花奖得主,梅玉衡便是其中之一。现如今复排,原版的男主角年岁已然不再适合演出,因而他这个B组便要时刻准备替补,虽名为B角,却有真主角的实。
    A组排练时,云天便也要时刻在一旁观摩,他不爱看书,但好学,早些年又惯会伺候师父的,老前辈须发斑白,看见他这样勤勉肯学,高兴欣慰,自然也是愿意和他说话的。
    梅玉衡趁排练间隙找他嘱咐了几个细节,教他站位走台:“到这块你就站到九龙口,我来就你。”梅玉衡年近五十,看起来不过叁十,体态气质端的是娴静端庄,仪态万千。云天笑道:“想当年我还在戏校的时候,姐姐也是这么照顾我。姐姐这次给我这个机会,云天感激不尽。”
    “你那个时候可还是小愣头青。”梅玉衡笑,“前面看着明明连梅先生都不怵,转头见着我话都不会说了。”
    当年在戏校排演青春版《大唐贵妃》,请了梅先生来指导。这原是云天和方慧搭档,不想方慧身体不适,顾及梅先生赶着回京,便从大师版“借”了梅玉衡过来给云天搭戏。云天彼时也才是十几岁,少年郎一时见着了心中女神,不说不会讲话了,台步也走不好,螃蟹般几步横到了九龙口。时隔十八年,再回想起来,实在是好笑。
    云天后来实在没忍住问梅玉衡为什么选自己,梅玉衡只笑不答,摆摆手回去排练去了。
    有时无聊,云天就拍了排练的视频发给馨玥,小娘子是个正经人,正经话就会回复,一些“不着四六”的无一不是石沉大海了,回复的时间也多是饭点或者深夜。
    云天的师父之前常说他是个戏疯子,他却觉得自己家小娘子也不遑多让。
    高叁的复习进度压得紧,班上的熊孩子不听话,馨玥其实头疼得很。每周六下午的半天休假,她原本完全可以回家一趟的,可她前脚刚走,后脚岑城就会闹到让年级主任打电话叫她回来。好几次她都还在回家的路上,就被叫回学校了。后来她故意拖延了一会,年级主任的电话果然就火急火燎地打来了——
    “喂李老师,你们班岑城逃课,你还在路上吗?快回来找找吧!”
    Hàǐτànɡωu.C0м美女无语。
    倒也不怪年级主任这样,岑城就是个混世魔王,除了班主任李馨玥的话管用以外,谁也降服不了他。
    “岑城啊,老师跟你打个商量。”这天岑城来办公室交作业,馨玥按着太阳穴叫住他。岑城个子高,校服松松垮垮地在身上挂着,长腿一跨坐到她面前,笑意里带着一丝得逞:“李老师您说!”
    “下回你换个时间闹事情,让老师好好休个假成不?”
    岑城扭头过去,漫不经心回答:“这又没法看时间。”
    “那就控制你自己,就半天,收敛收敛能憋死你?老师天天陪着你们管着你们,多累啊,就这半天你还总给我惹事……我都已经大半个月没进家门了,消停半天就那么难?”
    岑城总归不制动,坐在她面前也一直左顾右盼,把校服外套的拉链上上下下地拉,嘟囔:“那我也不想……要不李老师你别回家了呗,回家有咱班热闹吗?我们都陪着你不也挺好的吗…”
    馨玥一时语塞,咬咬牙恶狠狠道:“我还没点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了?岑城,这周你敢再给我闹事我也不管了,你就自己去教导主任那里待着吧!行了回教室,今天的历史作业再不做小心我揪你!”
    令无数优秀的人民教师炸毛的无非就是岑城那个态度了,顾左右而言他、东张西望、小动作不断,全身上下都写着“我没有在认真听你讲话”,哪怕事实上恰恰相反。
    男孩站起来,也不答应就往外走,李馨玥在后边叫他多加件衣服,也不晓得他听没听见。
    暂时也不想改这刚交上来的作业,身心俱疲的李馨玥直接就把自己放空了……
    演出什么的她肯定是去不了,只能托许诺拍剧照,云天发过来的东西也不是没看,就是打不起精神来回复,转头又是一堆事情,每回都到睡前才想起这事。
    也不知道云天会不会因为这个又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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