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队伍一路前行,两旁的树木也越发的繁盛,粗大的枝叶遮天蔽日,路更加难行了。
    直到一处断崖出现在眼前,队伍才终于停了下来。可无比劳累的众人,并未趁机倒地休息,而是眼睛四处乱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因为这里太安静了!
    之前还遍布林间的飞禽走兽、蛇虫鼠蚁,此刻全都没了踪影。
    就像踏入了另一片天地,似乎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其他生灵,寂静的让人害怕。
    特别是山崖下方的那个洞口,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显得阴森幽暗。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来此,可每次看到这一幕,宋仁乾都感觉阵阵心寒。若非此行太过重要,万万不能交由外人,他是绝不会再来的。
    “岁月不饶人啊!”
    翻身下马,捶了捶自己的老腰,宋仁乾只感觉浑身酸疼无比,再不复当年的强勇。
    “老爷,贝先生到了!”
    健仆察觉到前方的异象,牵着马匹上前小声汇报。
    依旧是瘦脸、山羊胡,以及那身永远不变的锦衣长袍。贝先生的身影从山洞走出,带着一副笑脸,直直的迈步走来。
    “贝先生,幸不辱命,算上这一批总算给您凑齐了。”
    宋仁乾可不敢怠慢,快步迎上遥遥拱手道。
    “宋员外辛苦了!”
    贝先生双眼露出幽光,在人群中来回扫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一挥,黑暗处窜出几道身影,指挥着队伍向洞口行去。
    “谢过宋老爷。”
    “宋老爷真是活菩萨啊!”
    这些破落户们,眼瞅着到了目的地,立马放下心中的不安,变得兴奋起来。
    当然,对于此行的大恩人,大伙是万万不会遗忘的。
    故而,每当经过宋仁乾身边时,都会停下脚步,冲他深深的鞠上一躬,以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直到这些身影,全都进入洞口,那一句句感恩的话语,依旧在他的耳边徘徊。让原本就佝偻的背,变得更加弯曲了不少。
    “宋员外若心软,可以再把他们带回去。”
    一句幽幽的冷笑,顿时让宋仁乾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冷汗直流。
    “这可如何使得,贝先生莫开玩笑。”
    “那就好,做大事要不拘小节,心太软是会死人的。”
    贝先生直勾勾的看着宋仁乾,眼底尽是浓浓的嘲笑,以及话里话外的警告。
    “不敢,不敢!”
    “哼,记住吾方才的话。”
    冷哼一声,但见他伸出手掌,朝着虚空连点几下。
    顿时,空气中荡起一波水纹似的涟漪,一个大木头箱子,凭空出现在了几人身前。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贝先生伸手打开木箱。只见一排排硕大的银锭整齐的摆在里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道道银光。
    那亮光,晃的人眼睛发晕。
    ......
    与此同时,远在白水城外的米大业与任剑二人,却陷入了麻烦的境地。
    原本跟计划的一样顺利,只是当他们暗中跟随那名女子,终于找到邪神的隐藏地时,却发现事情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对啊,我记得这里之前只是一片荒坡,现在怎么多了一座宅院?”
    黑暗中,米大业与任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分惊讶。
    枯寂的荒坡上,长满了杂草。可就在这荒凉的土地上,却凭空多了一座宅院,就算是个脑残,也知道事情不正常。
    “或许,只是孤魂野鬼的障眼法。”
    民间多有狐媚女鬼,喜欢将破庙或孤坟幻化成为宅院。借此勾引路过的年轻俊才,一夜恩爱不知凡几,趁机骗取他们的元阳。
    只是毕竟能力有限,待到日出时,幻象自然烟消云散。
    这也是为何,那些充满玄妙的’恩爱故事’,大都发生在夜里的缘故。
    运转体内微薄的法力,任剑伸出两手化作剑指,举到双眼处轻喝一声:
    “天眼,开!”
    当剑指划过,一道极细的金线呈竖状显现在他的瞳孔之上,如同猫眼一样。
    传说,猫眼能分辨世间的’脏东西’!
    与佛门的天眼不同,这只是道家的一门小术。
    道门弟子,素来喜欢入世修行。除了大隐隐于市之外,纵横山间降妖除魔,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故而,一些必备的小术,就成为了每一位弟子,都需要掌握的技能。毕竟,妖魔多善幻化,若在这上面栽了跟头,到时可就不止是贻笑大方,或许连命都要稀里糊涂的丢了。
    一层淡淡的金光蒙在眼睛表面,在这夜色中并不显眼。
    任剑施了法术,再次抬头朝宅院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诡异之处。似乎眼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座普通的住宅。
    忽然,一股漫天的压力轰然降临,浩浩荡荡、纵横交错间将他们包裹其中。
    扑通!
    二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
    崔氏今年十八,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便把她早早嫁人。如今算来,成为人妇已经四年有余。
    对于爹娘的选择,她从未记恨,反而暗暗感激。因为为她选的夫君,是一位饱读诗书的秀才。
    虽说秀才家里也是个破落户,但崔氏却很满足。
    她贤惠持家,平日里做些针线绣品来维持生计,却从未舍得让秀才出门做工。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过的有模有样。
    邻里街坊,都夸秀才前世修来的福气,才娶了如此贤妻。
    她生性温柔,话也不多。碰上别人夸奖,总是温柔一笑,也不多谈。
    只可惜,秀才一场大病,让这个家轰然倒塌。
    为了给夫君治病,她前后几次,足足借了沈家四两纹银。直到沈家少爷找上门时,秀才的病依旧未见起色。
    到现在她都记得,秀才为了阻止沈府抢人,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后,被人一脚踹倒在地口吐鲜血的模样。
    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沈公子再宽限些时日。等夫君身体好些,她情愿到沈府当牛做马来报恩。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那一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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