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几句。
    陆霄就掏出自己准备的小礼物。
    “老师,好久没见,特意给你带了一盒儿围棋,还有一副我自己的写的字。”
    若是带别的东西,以楚行知清高性子,绝不会收。
    但就是一盒围棋,一副学生写的字,楚行知自然收的心安理得。
    陆霄打开棋盒——  一整副围棋,三百六十一颗棋子,全部以象牙精雕而成。
    每一刻都珠圆玉润,十分精致,摸上去有种提神凉意。
    楚行知爱不释手的打量半晌,才出声问道:“小子,这盒棋怕是售价不菲吧?”
    陆霄浅浅一笑:“就一盒儿这个,说破天能值多少钱?”
    当然还是值些钱的。
    陆霄可不敢告诉楚行知,这三百六十一颗象牙雕刻的棋子,售价超过百万。
    不然以楚老的性子,打死也不会收。
    好在楚行知对这种象牙制品没有多少研究,当真以为这就是一副普通围棋,也就乐呵呵收下。
    接着看第二件礼物。
    陆霄的一幅字。
    拆开卷轴,墨香扑鼻。
    是一幅隶书,前朝诗人令狐楚的《少年行》。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楚行知端详片刻,眉宇皆是惊喜。
    “好字、好字!”
    他拍拍陆霄肩旁:“字迹骨力坚挺、有昔年蔡邕之风。”
    教书育人一辈子的老先生是真没想到,当年这个最让他惋惜的弟子,书法竟已到了如此境界。
    只凭这幅隶书,他就敢断定,眼前的陆霄,在书法上的造诣,已然超越浸淫书法一辈子的他。
    楚行知还想再夸陆霄几句,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老头眉头一挑,哼哼道:“准是陶潜这老头儿来了,婉舟,去开门。”
    楚婉舟点头答应。
    陆霄也就起身道:“老师既然有客人,那学生就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楚行知急忙起身:“小子,你小子今天可不能走。”
    见陆霄神色不解,楚行知接着解释道:“你老师我活了一辈子,读了很多生圣人书,不过这修身养性的境界么,是半点儿也没长进,临老了,还动了嗔念。”
    “你老师我,是蜀州书法协会的会长,陶潜那老头,是副会长,这么些年,我们俩之间的争斗那就没断过,毕竟,咱们帝国一直都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
    “可我俩么,就是谁也不服谁,你老师我不是自夸,自问书法一道要比他陈老头要强上一些,结果这老头前几年不知道从哪儿收了个得意门生,年岁不大,可一手行书,却颇有昔年颜公真卿的几分神韵。”
    “这几年,但凡他这弟子有什么得意之作,那老不羞的,就会带着他那徒弟登门拜访,说是让我帮着品鉴,可说白了,就是来炫耀来了……”“我活到古稀这个岁数,最大的奢求,也就是能有弟子把衣钵传承下去……”“今天这老家伙来此,肯定是他那个徒弟又写出什么了不得的新作了……少不得是来膈应我的,反正你老师我能忍就忍,实在忍不住了,你小子可得替你老师我,出口气!”
    陆霄笑着应承下来。
    既然有人嘲讽老师后继无人,那他这个当学生的,自然要给老师找回场子。
    ……楚婉舟很快带人进门。
    走在前面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年纪和楚行知不相上下。
    他身后跟着个俊秀青年。
    面如冠玉,气度非凡。
    青年手里拎着的应该是个包裹好的卷轴。
    ……这老者就是陶潜。
    跟楚行知一样都是帝国西境有数的学者。
    做了一辈子学问,桃李天下。
    他身后的青年叫宋石明,是他的得意门生。
    擅长行书,按照楚行知的评判,已得前朝颜真卿三分形,三分韵,是当今帝国书法界,难得一见的年轻翘楚。
    陶潜得此门生,自然是大大长脸。
    每次宋石明有新作问世,陶潜都会拉着他四下拜访老友,名义上说是请诸位老友评判,实则就是炫耀。
    可楚行知对此也颇为无奈。
    谁让他坐下最得意的弟子,投笔从戎去了。
    ……果不其然。
    陶潜此行目的,跟之前一样,就是来膈应楚行知的。
    闲聊两句,陶潜便挑明来意道:“楚兄,前几天,我这不争气的学生,临摹了一幅颜公的《礼乐集》,楚兄是知道的,要说书法这一道,我是不如你的,所以这才让石明带着他作品过来,请楚老哥你来品鉴一番,顺便指指里面的不足之处。”
    说到这儿,清清嗓子:“嗯……石明,快把帖子打开,让楚老给你品鉴品鉴。”
    宋石明笑笑,缓缓打开手中的卷轴。
    楚行知显然被陶潜恶心了好多次,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动了嗔念。
    但终究是名家,治学严谨,当下还是很认真的开始点评:“石明,颜公的行书,笔锋清奇,笔力疏狂,你这一幅字,可以说已得了颜公五分神韵,而最难得的是字里行间,又有自己风格……这两年,你的进步可是越来越大了,已经能担的起是书法家的名头。”
    宋石明展颜一笑,双手抱拳道:“都是陶老师教的好。”
    陶潜顺理成章的接过话茬:“楚兄,咱俩认识几十年,不论写书法,还是做学问,你都稳压我一头、不过,这教书育人的本事,老弟我总是要比你强上那么一些的。”
    “人啊,到了咱俩这般岁数,升官发财、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
    “怕就怕座下无人承继咱们的衣钵,还好,石明这孩子,不但在书法上天赋凛然,对学问也颇有研究,去年参加蜀郡乡试,荣取榜眼,再过两个月,就是大考,楚老哥,觉得石明能高中么?”
    楚行知深吸口气,一张脸黑的像块儿锅底,但还是强忍着不爽道:“以石明这孩子的天赋,高中自然如探囊取物,甚至,就连殿试的前三甲,也不是没有可能。”
    陶潜哈哈一笑:“楚老哥这话是真说到我心窝子里了,若是石明真能在殿试上博一个前三甲,我便是死,也可安心瞑目。”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开始恶心楚行知道:“我是后继有人了,只是可惜了楚老哥,学问书法各道都远胜于我,却只能落一个后继无人的可悲下场。”
    陆霄皱了下眉头,缓缓起身:“陶先生,谁说老师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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