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王小川和班里一个女同学一起往家走,都是一年级的小孩儿,心无芥蒂地互相牵着小手。
    出校门走了不远,王小川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看到柱子站在路边的偏僻处向自己招手,兴奋地喊了一声:“柱子哥哥。”又对那个小女孩儿说你先走吧,然后撒腿跑到了柱子身边。
    柱子笑着蹲下来,指着那个小女孩儿的背影问王小川:“小川,那是谁呀?”王小川回答:“是我同班同学。”王小川问:“柱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柱子一愣,才想起在王小川的印象里自己是已经离开南京了,就说:“才回来。”王小川说:“那我们回家吧?”柱子笑道:“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呀。”
    柱子牵着王小川的小手往家走,一路上阳光明亮,春天的风暖洋洋地吹着。王小川系了红领巾,在领子下微微地飘动。柱子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看王小川,觉得这一刻无比地让人留恋。柱子笑着说:“小川,你的童年真幸福呀。”王小川抬头望着柱子,“嗯”了一声。柱子又说:“因为有你爸爸关心你嘛。”王小川说:“我爸爸,也是你爸爸呀。”柱子跟着笑,笑得泪都快出来了。
    快走到回家的那个巷口时,柱子牵着王小川的手走到路边的花坛后,蹲下来笑着说:“小川,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晚上才能回去。”
    王小川听话地“嗯”了一声,柱子又说:“但是我有些东西,需要你先捎回去。”柱子拿出一把钥匙和一个鼓鼓的信封,把钥匙塞进信封里,又把信封装进王小川的书包里,嘱咐道:“小川,这信封里是钱,路上不要理睬陌生人,直接回家,记住了啊。回家之后把信封拿出来藏到床下,千万别忘了。”
    王小川问:“不交给爸爸么?”柱子笑道:“先别给呢,要是我明天晚上还没有时间回去,你再把信封给爸爸。”
    王小川说:“好啊。”柱子站起来,笑着对王小川说:“那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王小川和柱子挥手再见,往前走了几步,柱子又喊道:“小川。”王小川回过头来,柱子走过去,蹲下来望着王小川的眼睛说:“小川,你把信封交给爸爸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对他说句话?”王小川说:“我能。”柱子说:“你对爸爸说,我希望他能保重身体,这些钱,让他多买些养肝护肝的药。”
    王小川说:“好啊。”和柱子说了再见,又往前走。柱子站在街头,目送王小川一步一步走到巷口,拐进去,消失了。
    王小川回到家后,爬到床下把信封放在最里面,用鞋子盖着。王芃泽注意到王小川有点儿神秘兮兮,但是懒得问,他自己心事重重的,满脑子里都是柱子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王芃泽和老赵开车出去办事,王芃泽心烦意乱地想开车,让老赵坐在副座上。沉默着经过了几个路口,老赵觉得王芃泽神色不对,试探着问:“这几天你见过柱子没有?”
    王芃泽懊恼地回答:“见过了,人又跑了。”老赵“哦”了一声,惊讶地问:“柱子还没有走么?”
    王芃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皱着眉头慢慢地问:“老赵,你说,我是不是把柱子这孩子给害了?”
    老赵笑道:“怎么会呢?你带他来南京,供他上学,这都是对他有好处的事。”
    王芃泽摇摇头:“不是这些呀。”
    王芃泽身体不舒服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滴。老赵看到了,急忙说:“你把车停到路边,咱俩换换位置,还是我来开吧。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研究所里那档子事儿,真叫人看着生气。”
    王芃泽把车停到了路边,没有立即下车和老赵换位置,趴在方向盘上休息,说:“自从当上副所长之后,身体就一直不舒服,这个职位有点儿背呀。”老赵在一旁嘿嘿笑。王芃泽扭头望车窗外,突然讶异地问:“怎么现在就有人卖冰棍儿么?”
    老赵顺着王芃泽的方向往马路上看,对面有个年轻人推着自行车在走路,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一个白箱子。老赵说:“现在怎么会有冰棍儿呢。你看错了。”
    王芃泽探出头去盯着那边观察了一会儿,对老赵说:“老赵,我越看越觉得那人像柱子,柱子卖冰棍儿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老赵笑道:“柱子卖冰棍儿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别瞎猜了。和我换位置吧。”
    王芃泽把头从车窗外缩回来,擦了额头上的汗,面色凝重地说:“不行,我要过去看看。”老赵拉住王芃泽的胳膊,制止道:“王老师,你别犯糊涂了,那根本就不是柱子。你看你现在难受得都直不起腰了,别折腾了。”
    王芃泽不听,挣脱了老赵的手,开了车门出去。老赵无奈,只得坐在车里等,用手撑着椅背往驾驶座上跨,这时突然停到“嗵”地一声巨响,惊呼声纷纷传来。老赵急忙向外看,看到王芃泽被一辆卡车撞出了老远,仰躺在路面上,缓缓蠕动着手脚。
    老赵心惊肉跳地大喊一声:“王老师。”踹开车门,心急火燎地跑过去。
    王芃泽还剩下最后一点意识,静静地望着眼前颠倒了的世界。他看到那个像柱子的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地从自己的头顶经过,后座上驮着一个白箱子,一步一步安安静静地走着。他的思维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四年前,他想问问柱子的冰棍儿卖得怎样了,就含糊地问:“柱子……”
    然后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同一时刻,在一辆开往西北的火车上,坐在窗口的柱子突然觉得胸中有种汹涌的东西在翻腾,他用手掩了一下口,“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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