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史,何出此言。”周宏轻咳,干笑两声,瞅了瞅徐恩那边,“方才之事皆乃误会,君侯与宗老今日到家中,也不过议一议,绝无出妇之意。”
    徽妍还想再说,袖子被王缪扯了扯。
    她示意徽妍不必再说下去,向众人端正一礼,“舅君,姑君,君侯,诸位宗老,妾随徐内侍入宫,就此告辞。”
    众人得了台阶,忙应下。
    宫中来的车马光鲜不凡,在府前停着,早已经引得不少邻居行人好奇地围观瞩目。走到车前时,徽妍忽而瞥见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容。
    李绩?
    她愣了愣,再看,却见路人拥挤,他已经不见了。
    周浚带着女儿送了王缪到车前,看着她,深深吸一口气。
    “早去早回,我与孩儿们在家中等你。”他低低道。
    王缪颔首,望着他,亦是目光深深。
    二人别过,周浚又看向徽妍,眼神中却似别有意味,“你长姊便交与你,宫中多照拂。”
    徽妍被他盯得不自在,赧然移开目光,小声道,“长姊从前也去过宫中赴宴,姊夫这般郑重做甚。”
    周浚笑了笑,也不多说,扶着王缪上了车。
    车马辚辚走起,直到出了街口,看不到了宅前的人,王缪才将目光收回。
    “长姊与姊夫也真是,怎生离死别一般。”徽妍看着,忍不住笑道。
    “方才岂非差点就是生离死别。”王缪幽幽叹口气,片刻,唇边浮起一抹苦笑,“若无徐内侍,方才我亦是要与舅姑拜别,却是从此成了弃妇了。”
    徽妍看着她,没说话,安慰地拉过她的手。
    王缪亦握紧,姊妹二人互相依偎,心中各是欷歔。
    “徽妍。”过了会,王缪忽而道。
    “嗯?”
    “母亲先前说的那位刘公子,也曾是父亲的弟子,我记得,也与徐内侍相识,是么?”
    徽妍怔了怔,心一下提起。
    “嗯……是。”她一边说着,一边瞅着王缪的神色,只觉心“咚咚”地跳,好像就差一步,她就会发现真相……
    “父亲的弟子,倒都是有情有义之人。”只听王缪又叹口气,颔首道。说着,她望着车帘外,忽而神色一振,“甲第到了!”
    到了甲第,皇宫也近了,她不再多言,整了整衣衫,正襟危坐。
    徽妍看着她,心又落了回去。
    长姊,你好歹再想深些啊……她心底苦笑。
    但看王缪紧张的神色,徽妍知道今日于她已经受了太多惊吓,再加上此事……徽妍想了想,觉得还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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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未央宫,车马一路驰骋,却是回到了漪兰殿。
    时辰还未至黄昏,有点早。徽妍以为皇帝还像往常一样在议事,不料,宫人说,他已经在殿上了。
    王缪第一次面圣,有些紧张,跟着徽妍上殿。可还未入殿门,忽而听到里面有小童的笑声传来。
    “徽妍!”
    “徽妍!”
    蒲那和从音从殿内跑出来,“咯咯”笑着躲到徽妍身后,抓着她的衣服。
    “舅父要捉我等!”二人兴奋得脸红红,满头大汗。
    徽妍亦笑,将二人拉着。
    王缪惊讶地看着他们,未几,忽然见皇帝从殿内踱了出来。
    她唬了一下,忙伏拜行礼。
    “夫人来了,”皇帝莞尔,让她起身,“正好,晚膳都齐备了,来用膳吧。”
    那话语随和得像是寻常人家一般,王缪又是一愣。
    不过天子亲口相邀,她心中激动,不敢多想耽搁,忙行礼谢过。
    待她又与蒲那从音见礼之后,徽妍一边让宫人将两个小童带到席上,一边与王缪走入殿中。
    “陛下甚喜爱王子居次,时常过来探望。”看到王缪面上的讶色,她忙解释,“陛下亦常过来用膳,甚是随和。”
    王缪颔首,应了声,神色却仍是小心谨慎。
    如皇帝所言,宴席已经备好,将案上摆得满满。
    王缪随着徽妍入席之后,宫人端来水盆,众人摄衽洗漱。
    蒲那和从音一直盯着王缪,甚是好奇。
    “舅父,王夫人就是徽妍长姊么?”蒲那小声地问皇帝。
    他声音虽轻,殿上却也安静,王缪听到,不禁窘然。
    皇帝却笑笑,缓缓道,“女史教过甚?不可在人后议论。你既有话,问夫人便是。”
    蒲那面上一哂,只得乖乖转向王缪,不好意思地问,“王夫人……”
    王缪忙答道,“禀王子,妾正是女史长姊。”
    皇帝看着她,微笑,“夫人不必诧异,王女史平日在宫中,常与王子居次说起家人。只怕不仅夫人,其他人也都知晓了。”
    王缪惊讶不已,看向徽妍,却见她瞅瞅皇帝,赧然而笑。
    皇帝却对蒲那从音道,“你二人除了夫人,还知晓何人?”
    “知晓王车郎!”
    “还有萦女君!”
    “还有戚夫人,还有徽妍的兄长!”
    从音声音软软,道,“夫人有三个孩童,比蒲那从音多一个。”说着,她掰着手指,认真地数。
    众人皆笑。
    王缪亦忍俊不禁,先前的紧张渐渐缓和下来。
    如徽妍所言,王缪发现,皇帝竟是个十分随和善谈之人。席间,他与王缪谈起王兆,又谈到雒阳。
    王缪出嫁之后,一直居住在洛阳,今年才搬回长安。对于雒阳,她比徽妍熟悉得多,与皇帝竟也谈得入港。尤其是谈到一些日常风物,皇帝与王缪皆是熟悉,徽妍则全然陌生。
    徽妍瞅着对面王缪高兴的模样,再瞅向侃侃而谈的皇帝,不禁想起他到弘农时,戚氏、王璟、陈氏、王缪他们的反应。她忽然觉得,或许这个皇帝不过是外壳,而“刘公子”才是此人本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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