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了个大早,伸着懒腰,在卫生间里洗漱好,便踩着绒毛吸水垫走出来,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你来到厨房,将百叶窗拉开,透过草坪的清晨阳光穿了进来,你呻吟了一声,但也在这样刺目明媚的阳光中露出笑容。
    今天是寻常的一天,天气也很不错,你转身去准备早餐,你拧开烤面包机的按钮,又从罐子里取出几勺新买的咖啡豆,装到咖啡机里,听着它发出的辛勤工作的机器声。
    虽然你是中国人,但在外国这种环境下,你还是习惯了容易买到材料,便于准备的西式早餐。
    你扭头到橱柜前,要打开柜门拿出一罐可以涂在面包上的黄油时,你的目光顿住了,因为,在这时,你才发现,橱柜下面,就在你的厨房盥洗台上,你用于饮水的杯子中,插着几支鲜花。
    你对花朵没什么研究,甚至辨别不太出来除了玫瑰以外的花,但你也能看出来,这插在你的杯子中的鲜花,非常新鲜,花瓣水分充足,在阳光中散发着娇嫩的光泽。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心准备的惊喜,一份献给爱人的礼物。
    但它不该出现在你的屋子里。
    你的心中也毫无喜悦可言,你伸出手去,却掠过了鲜花,而是向着杯子摆放位置面前的窗户,你满腹疑虑地推了推窗,质疑它的安全性,窗锁发出牢固的声音,却也无法驱散你的忧虑。
    是不是又有人偷偷进了你的房子?
    你的心情彻底被毁,随手扯出无辜的花来,扔进垃圾桶里,你匆匆解决了早饭,便出了门。
    出门后,你顺手把厨房的垃圾袋扔进了门口的大垃圾箱,没绑好的垃圾袋口松开,那几支花滚落,孤孤单单地散在肮脏的垃圾之中。
    你的身影走远,未曾察觉到,你旁边那栋屋子,在长满了绿叶的花园栏栅间隙中,有一双犹如深深处于黑暗,在阳光下也透不出任何光亮的眼睛,以及如同哮喘病人,又如恼怒的动物般,急促而低闷的沉沉喘息。
    你将填好的表格和复印件装进文件袋,交给工作人员,从办公室里匆匆忙忙地走出来,外面的阳光晒得焦灼,你排了挺久的队,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根据你今天的安排,你还得去一趟附近的大型超市,买一些缺少的日用品和食物,因为这超市离你家很远,你没法每天都去,所以打算一次性买很多。
    话说回来,在美国,如果没有车,真的超级不方便,尤其是购物的时候,城市大巴来得很慢,而且你带着好几大袋东西。
    因此,你打了出租车,默默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钱包,你和司机短暂地交谈了一下,告知了目的地,把装满沉重食物的塑料袋放到身旁,的士启动引擎,窗外的景物缓缓后退,你也喘口气,侧头从车窗看出去。
    就在这时,你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高大身影,就在人行道的红绿灯下,但与其他行人不同,绿灯已经亮了很久,只有他还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往前走的意思。
    奇怪的人,不过马路为什么站在那里,是在等人吗?你想道。
    但突然间,就像有一股凉意渗入心口,就像在生活中发现某个诡异的细节,你发觉,他是直直地面朝着你的方向,因为有些微微垂着头,夹克的兜帽边缘遮掩着他的面庞,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出租车很快开过去了,他也消失在你的视野中。
    你靠回真皮座椅软背,情不自禁地开始琢磨,你也是在那个路口打上车的,那时,还是红灯,你在前面没看到穿黑夹克的高个男人,也就是说,这个人,原先是站在你的身后。
    但你一直没察觉到。
    你觉得微微有些不适,或许只是偶然在路上碰到的罢了,只是你的胡思乱想,神经敏感。
    你回到了家中,不知为何的,下车后,你先扭头看了一眼隔壁那栋别墅,透过长满杂草的栅栏,里面空无一人。
    摇摇头,甩掉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你进了自己的屋子,准备把买来的蔬菜和肉类放进冰箱,但你刚将购物袋放在桌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
    你惊了一跳,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这铃声来自于客厅,铃声尖锐而急促,是那种很老旧的座机才会有的,在现在这样的时代,简直就像是恐怖片才会出现的。
    你走到木质的楼梯下,发现这家竟然还留着那种接线式的座机,挂在墙上,电话上褐黄色的漆有些磨损,话筒和座机由卷卷的电线连接。
    因为某些恐怖电影,像是午夜凶铃什么的,你对接这种电话有点心理上的抵触。
    而且,你刚搬来不久,这座机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更从没告诉过其他人,这电话肯定不可能是打给你的,或许是原先那家人的电话,如果不接,可能有急事什么的,你还是告知一下对方,现在这家人已经不住这里了吧。
    在电话铃孜孜不倦的大声鸣响了十几秒后,你还是拿起了话筒,“Hello.”你问候道,你的声音穿过话筒的空隙,与老旧电话的电流声交织,有些模糊地传到另一头。
    在那红色的电话亭中,黑色的皮鞋和裤腿站在电话前,那人听见了,这个身影在模糊的玻璃中显得格外死寂,他将话筒一动不动地放在耳边,没有任何回应。
    你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你好?有人在吗?”你耐心确认道,将话筒更靠近了自己一些,你怀疑这富有年代感,年久失修的电话恐怕早就坏了。
    你叹了口气,打算挂掉电话,突然间,电流声似乎大了些,“你好?”你又问道,在这时,你仔细听去,忽然从对面那寂静之中,听到了一丝喘息似的。
    低沉的,男性的。
    似乎也在叹气,也在感慨,又有种深深的满足。
    但那规律而漫长的空洞呼吸,触动了你的神经,人对于某些不自然的,恐怖的东西是有本能敏感的,你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其中包含的,微微渗出的某种隐晦意味。
    如果忽略那股刺骨的诡异,这几乎就可以猜测为是某个无聊的混混,骚扰独居女性,故作神秘,以对方那惊慌失措的声音取乐。
    你立刻破口大骂,“有病吗?你!”
    十分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你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很不顺,也没心思再做些什么了,你把家门和窗户锁了,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机,拿着几袋零食,开始看起了电影。
    消遣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没过多久,你发现窗外天黑了,黑黑的玻璃,外面的景物昏暗模糊,你便起身收拾了一下,去浴室,准备好好洗个澡,然后就睡觉去。
    你把毛巾和睡衣挂在钩子上,把浴帘拉起,虽然这栋房子也有浴缸,但你不经常用,觉得特别浪费水,你还是喜欢淋浴,干净卫生。
    不过,当舒适的热水突然变冷,浇在你身上时,你还是小声尖叫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将水关掉,但你的头上还有点泡沫,你重复了开关几次,流出的水也没有再变热。
    因为感觉快来月经了,你的身体不太敢洗冷水,你只能先换上了睡衣,也把头顶还没洗干净的湿发裹进毛巾里,你穿上浴室外,放在吸水垫上的拖鞋,走过客厅。
    打开后门走到了院子里,国外的热水器和国内不同,他们通常都喜欢安装在户外的墙上,据说是为了防止爆炸,安全系数更高,但真的是很麻烦,尤其是在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街道上传来的昏暗路灯灯光,你一时间有些退缩,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热水器离后门非常近,院子又被栅栏围着,栅栏门紧锁,理论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拿着手电筒,照了照热水器,打开铁门后,里面的指示灯果然暗掉了,好像是因为电闸问题,你尝试重启了一下,热水器又开始了工作的嗡鸣声。
    你松了口气,刚准备转身回屋,但就在这时,你好像在一瞬间听到脚踩过草坪和碎叶的声音,离你的背后太近了,你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你飞快地回头,手电筒的灯光照过后方。
    但,你什么也没看到。
    你微微喘气着,死死盯着那与你隔着一个栏栅的隔壁别墅,手电筒随着你的视线移动,在长满绿叶的栏栅中,没有任何人影。
    但你没有马上逃回屋子,不知在什么样的勇气下,你向着那曾经在童年时玩耍的花园,慢慢地走过去,手电筒的光芒向下,在那长着杂草的草坪上,你看到了一双清晰的脚印。
    大人的,男性的。
    太清晰了,就跟刚印上去的一样。
    就在离你很近的栏栅对面,也就是说,就在刚刚,当你背对着修理热水器的时候,有个男人,就站在你背后,在那花园之中,看着你。
    你紧握手电筒的手指有些发白,几乎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尖叫,没有毫无理智地立马转身逃离,你在原地站了一会,深深地呼吸,慢慢地转过身去,你的双眼微微眩晕了一下,才看清,并且确认了现在自己身后并没有站着什么人。
    你向前走去,慢慢加快脚步,打开后门,先用手电筒在家中扫视一番,才马上进去,锁上了门,做完这一切,你颤抖地呼吸了一下,感觉有些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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