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见在哪里?”一惊之下,苑十八忽地起身,朝窗外张望。
    “老杜又在骗人玩,哈哈,十八,你上当了。”倪必安纹丝不动,换了新茶,品了一口,“郑见在哪里,你让他现身,我才信你。”
    “他已经走了。”杜天冬的目光朝窗外的远处望去,夜色中,公园的假山后面,有一处高台,隐约可见树影,却不见人影,他的声音低落了几分,“他还是不想见我们,他应该知道我们就在一晚香喝茶,他就站在高处俯视我们,仿佛是在嘲笑又是在冷笑,在他眼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并且毫无价值……”
    “别抒发你的情怀和感慨了,老杜,说实际的,你确定郑见来过?”苑十八有几分不耐烦,他回身看了一眼远处公园内的假山和高台,“那么远,有人在也看不清,你们还有心灵感应怎么着?用意识交流还是一起去神游了一会儿?”
    杜天冬并不反驳苑十八的讽刺,而是微微叹息一声:“时间久了,你们都忘了郑见的外号叫什么了?他叫香帅!”
    郑见年轻时确实又香又帅,帅是天生,香是后天添加——他自制了一种香,称为道香,可以安神醒脑,并有可以驱除蚊虫的功效。道香香味并不强烈,却弥久不散,并且香气极其独特。
    对于道香的配方,郑见一向视如珍宝,非但没有告诉杜天冬几人,连郑道也不得而知。
    作为被盗用名字用做香名的郑道表示他很委屈,需要老爸补偿配方,并且将香帅的外号让他继承。
    “大概三天前,我在回家的路上,忽然闻到了近20年没有闻到的熟悉的香气,以为是错觉。四下查看了一番,却没有见到郑见的身影。”杜天冬为两次错过郑见而大为遗憾,“我安慰自己是错觉,但刚才熟悉的香气再次传来,我就知道不是错觉,而是郑见又出现了。”
    倪必安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嗅了嗅外面的空气,脸色微微一变:“老杜,我最佩服郑见和你的鼻子,你们两个人都长了一副狗鼻子……果然是许多年前熟悉的香气。”
    苑十八也凑了过来闻了闻,点头:“被你们两个老家伙带偏了,我似乎也闻到了道香的味道,这么说,老郑头真的偷窥了我们一会儿就离开了?这老家伙,还是这么有个性,唉,当年他如果稍微妥协一分,也不至于落的如此田地。他要是创业,至少不比你差吧,老杜?”
    “他医术比我高我承认,但在经商的事情上,未必强得过我,哼。”杜天冬不服气地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老杜做什么,创业还是继续当医生,他的财富只会比我们加在一起都多。”
    “说这些没用的话有什么屁用!”苑十八突然生气了,摔了手中的建盏,“人生有回头路?老郑头不是退隐江湖,他是为了赎罪……”
    “够了,十八!”杜天冬制止了苑十八的咆哮,“未经他人苦,莫道事不难,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何必再计较那么多?”
    “不计较,早就不计较了,我是斤斤计较的人吗?因为老郑头让我损失了名声和那么多财产,我不都放下了?”苑十八嘿嘿咧嘴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一丝阴晦之气,随即他又换了一副轻松自若的表情,“老杜,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股份转让给郑道,还有打款?话说你是不是为了还当年欠郑见的人情?”
    “不转让股份,不打款。”杜天冬笑了,“我当年欠郑见的人情,得还给郑见,人情可不能继承。”
    郑道如果听了,肯定会骂杜天冬不地道不厚道,干啥啥不行,骗人第一名!父情子承,天经地义!
    “我知道了,你是在和郑道比耐心。”倪必安小心地观察杜天冬的脸色,大着胆子说道,“可惜呀老杜,我们都年纪大了,和年轻人比未来,必定会输得很惨。”
    “我在下一盘大棋,一盘你们想象不到的大棋,可不是仅仅比耐心这么简单。”杜天冬难得地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自得地一笑,“算了,不和你们过多解释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他又望向了窗外,深深的夜色中,天地万物被黑暗笼罩,失去了本来面目:“如果我说我和老郑头有心灵感应,他只要出现在我周围100米之内,我就能有所察觉,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说法很神棍?”
    “不不不。”苑十八大笑,“以你的年纪和身份,神棍太低端了,你至少是大师起步。”
    “大师?”杜天冬摆手摇头,“我长得就这么封建迷信吗?”
    “封建迷信嘛……”倪必安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调,“有些传统文化影响了我们民族几千年,保证了我们民族的绵延不绝,而且在整个封建社会,中国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最先进的文明,现在非有人要全盘否定我们的传统文化,想断了我们的根,是真的出于好心?”
    “谁爱信谁信,反正我觉得除非得了失心疯,否则都会好好地想一想,那些热衷于让我们推翻传统一切按照他们的方式来建立生活习惯的异族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近代史几百年来,西方文化的崛起无非就是四个字——杀、盗、抢和殖民。所有接受西方文化的国家,有几个落了好的?”倪必安嘿嘿一笑,语气有几分悲怆,“我还记得很多年前郑见和我们见最后一面时说过一句话——这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世界。”
    “这就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世界!”杜天冬郑重其事地强调了一句。
    何不悟回到家中时,两个孩子和一狗一猫玩得正开心,郑道在安静地看书,何小羽在笑得前仰后合地看剧。
    “是你们在看孩子还是远志在看?”何不悟怒了,“你们以后真当了父母,不定得把孩子养成什么样子。”
    远志立马摇头摆尾地凑了过来,吐着舌头向何不悟邀功。
    “爸,你同意我嫁给郑道了?”正沉浸在剧情中的何小羽蓦然惊醒,抱着抱枕跳了起来,“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我……我这么聪明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恨不得自带房车还不要彩礼的傻闺女?”何不悟气得都不知道怎么训斥何小羽了,抱起孩子就走,“该睡觉了,无衣、同裳。过两天爷爷送你们去幼儿园,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跟老师好好学习,别跟着他们不学好。一个能力低下,一个智商残缺。”
    郑道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叔,我和小羽还在呢,说坏话得背后说才符合你猥琐的长相……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不会是和我爸见面了吧?”
    何不悟吓得差点叫起来,郑道这个机灵鬼怎么猜得这么准,如果不是郑道漫不经心的表情和一脸懵懂的天真,他还真以为郑道是知道了什么。
    “没有,没有!”何不悟吼了一声,声调提高了38度,“都赶紧睡觉!明天小羽做饭,郑道刷碗,我要休息一天。”
    “有理不在声高。”郑道小声嘟囔了一句。
    “就是,说话这么大声,是不是心虚啊?”何小羽连忙补刀,“老何头,我今天有了一个新外号,叫何小刀,好听吗?”
    “天啊,让我死了算了。”何不悟仰天长叹。
    “爷爷你要是死了,无衣给你养老送终。”杜无衣夹在何不悟和郑道、何小羽中间,左右为难了片刻,设身处地想到他正在何不悟的怀中,就先保持了倾向于何不悟的立场。
    “孩子,爷爷活着的时候你养爷爷,叫养老。爷爷死了,你埋了爷爷,叫送终。”何不悟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犯不着跟一个孩子解释这些残酷的事情,他忙找补,“爷爷很健康,能活到你长大成人的一天。”
    “那我就永远不长大成人,这样爷爷就可以永远不死了。”杜无衣摸了摸何不悟的红鼻子,“我不想爷爷死。”
    何不悟想起和郑见的会面,以及郑见对孩子病情的无能为力,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爷爷不死,你也要健健康康地活着,好不好?”
    “叔怎么了?”等何不悟带着孩子上楼,郑道还没有弄清状况,“好端端的哭什么?是不是去跳广场舞被大妈嫌弃了?”
    “有可能。”何小羽认真而严肃地点了点头,“其实老何头也挺不容易的,这些年一直一个人。我不反对他再找一个老伴,但前提是得有房有车。”
    “为什么非得要有房有车?”郑道很是不解,“都这岁数了,财产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重要得很。”何小羽离郑道近了几分,穿了短衣短裤的她,肌肤在灯光下闪耀健美的光泽,“她得有房有车,才不会冲老何头要房有车。老何头的财产才能都由我继承,只有我继承了他的全部财产,嫁给你时才能都带着,才能保证我们以后的日子有吃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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