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一脸友好,“钱某早就听闻云将军大名,此番倒是因祸得福,能与云将军一见。不知,钱某是否有幸,能请到云将军一聚?”

    “好极好极,昨日大灭倭寇,尚未有机会庆贺,此番钱大人既愿意做东,可介意宋某也去蹭一杯酒?”宋贞吉笑容畅快,仿佛真的对去钱谷用家里蹭酒感到无比起到。

    钱谷用自然也跟着笑:“只要宋大人不嫌弃拙荆的手艺就好,云将军可愿意赏脸同来?”

    “怎会,怎会。”宋贞吉言罢,又看向项青云,见他踟蹰为难,便帮着劝道,“只是小聚,不妨事的。”

    宋贞吉和钱谷用都满脸笑容地看向项青云,热情又慈祥,就像在看一个满意的后生,一个值得提携的小辈,脸上没有任何不满和猜疑。然而,就是这样两张笑脸,却看得项青云遍体生寒、毛骨悚然。如果没有离开京城之前赵曜那句似是而非的提醒,如果没有刚才在滩涂上发现的东西,如果不是他久经战事对打仗太熟悉,现在的他是不是就会感动于两人的提携,感动于自己“恩人”再次伸出的援手……官场到底能将人生吞活剥到何种地步,他现在终于窥见了些微,可越是如此,他的内心越是悲怆,他的父亲,他那铁骨铮铮、功勋卓著的父亲,是不是也是死于这样可悲又可笑的鬼蜮伎俩?

    “宋大人和钱大人都这么说了,云某自然恭敬不如从命。”项青云笑着,脸上同样看不出丝毫端倪。

    钱谷用布置的晚宴,如他所有表现一样,没有半点错漏。晚宴既不奢靡也不铺张,就是三个人一桌的小酌小饮,连是丝竹管弦都没备,甚至菜色都是钱谷用的夫人亲自下厨准备的,一切就像是邀请自家子侄一般亲切随性。这一切都太和项青云的心意了,如果不是他早有忌惮,此时此刻,必然会感动于钱谷用这番布置,并随之对他产生亲近之情。

    表面和谐亲切,实际各怀鬼胎的晚宴在一片醉醺醺中结束,项青云红着脸,踉踉跄跄地被小厮扶着往外送,他便走还边回头对宋贞吉两人抱拳:“宋大人,钱大人,今日……今日多谢款待,项……云某……云某感激不尽!”

    宋贞吉笑着道:“云将军喝醉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项青云用力点了两下头,又像是晕得不行,使劲儿地晃了晃,可晃了晃,还是没清醒,最后无奈只能由着小厮半撑半扶地给弄出了钱府的大门。

    钱谷用瞧着项青云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起,转而看向宋贞吉:“宋兄,你说,他真的喝醉了吗?”

    宋贞吉眯眼一笑,神情中带着几分自负:“‘项’字都漏出来了,你说呢?”

    钱谷用与宋贞吉对视一眼,皆露出了笑意。

    而昏昏沉沉的项青云,在进入马车的那一刻,忽然睁开了眼,那双漆黑的眸中,哪里有半分醉意!他靠在行使的马车壁内,伸手从宽袖中拿出一块碎木板,正是白天从那滩涂上捡到的倭寇苍船船板上的一块碎木。他死死盯着那块碎木,盯了很久很久。

    马车很快就到了项青云下榻的驿站,副将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一见到踉踉跄跄差点摔下马车的项青云,边扶边惊讶:“怎么喝成这样?”

    钱府的小厮连忙笑着解释:“大概是打了胜仗,云将军就多喝了几口……酒水不烈,无碍的。”

    副将松了口气:“那就好。多谢钱大人派人将将军送回来。”

    小厮笑着,躬身退回到马车上,不多时,马车便从驿站门口离开了。眼见着马车离开驿站,副将才连忙扶着项青云回到内院。果然,一进到戒备森严的内院内屋,项青云立马站直了身子,眼神犀利地看向他:“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副将立刻拿出了自己找到的东西,一块同样黑漆漆的木头,递给项青云:“这是属下偷偷从未完工的水师福船的船底拿来的木料,属下断定,两者都是产自福建的老龄杉木!”

    项青云捏着两块来源完全不同的木头,仔细对比,脸色已然铁青一片:“你确定,这两块都是产自福建的老龄杉木?”

    “属下祖籍福建,老家那一片都是栽种专门为造船而用的老龄杉木的,属下的父亲也曾在福建造船厂做过工,所以属下绝对不会弄错!”副将的语气极为坚定,没有丝毫迟疑,“我朝福船体积巨大,速度和强度的要求高,只有老龄杉木,木材材质好,韧性强,风干之后重量又比其余木材小,最是适合打造成福船的船体!”

    “是啊,太宗年间的大号福船长可达四十四丈,阔有一十八丈,如此巨大,可不就需要最轻最坚固的木材,可倭寇区区数丈的小船,竟也要用老龄杉来做船身?简直可笑!”项青云愤愤地一拍桌子,将整个案桌上累压的文书全给震落了。

    副将瞧着项青云暴怒,自然也不敢随便上前捡文书,他低着头,呶了呶嘴,犹豫了很久,又小声说了一句:“而且,属下瞧见您今日捡到碎木的那艘倭寇苍船的船底,似乎是用麻丝、‘油石灰’来填充船缝的,这个手法……和江南造船厂,一模一样。”

    “嘭!”又是一阵巨响,副将吓了个哆嗦。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听见前方一阵动静,抬头偷觑,原来是自家将军已经捡起了地上的文书,并端坐在案桌前开始奋笔疾书,他正瞧着呢,自家将军忽然抬头,对他道:“你过来,那艘倭寇的苍船都有哪些可疑地方,一条一条细细说来!”

    “是!”

    *************

    项青云的密奏快马加鞭地进了京城,越过内阁,直接送到了高齐的手中。高齐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夜呈到了赵曜的案头。

    高齐进来的时候,赵曜正和沈芊讨论着水车和耕犁改造的可行性,自从火器研究因为没钱而停止之后,沈芊就一下子闲了下来,后来她向着民以食为天,就开始一门心思琢磨改造农具,这不,赵曜对这个也感兴趣得很,两人便一边腻歪一边讨论着。

    沈芊坐在椅子左边,正伏案画着草图,赵曜坐在同一张椅子的右半边,正懒洋洋地环抱住她,靠在她肩头,看着她画,听到门口有动静,一抬眸,就看到了高齐。高齐一贯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但凡沈芊在御书房,他绝对会退出三远,以防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地闯进来了。

    “陛下,江南急报!”高齐半跪在门口,高声道。

    赵曜容色一肃,立刻坐直身子:“呈上来。”

    从高齐手中接过项青云的奏报,赵曜一目十行地看起来,越看他眉头就皱地越深,到最后,那脸色连沈芊瞧了都有些心悸。

    “怎么了?”沈芊放下笔,担忧追问。

    赵曜捏着信纸,差点捏出一个洞,一字一句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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