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四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木屋。
    只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陈觐呢?她记得马惊了,马车不受控制的狂奔,最后撞上了岩石,她的头磕在了车上,然后就昏了过去。
    “……我的脑子混混沌沌的,想打水洗洗脸。”李竹用干涩微弱的声音说道。这声音不是她的。
    她看看自己的手,她现在的手又瘦又小,也不是她的。她是穿越到别人身上了?
    李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个妇人擦擦眼泪,连忙去打水。
    李竹趁妇人不在,连忙跳下床来,可能是起得太猛,她不由得一阵眩晕。
    她扶着床歇息片刻,便开始在屋里寻找镜子。
    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一块斑驳的铜镜。她连忙拿起来看看自己的面容。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看到自己再一次变成别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镜中的女孩子约有十二三岁,十分瘦弱苍白,脸颊凹陷,一双眼睛大得有些过份。仔细看去,倒是跟她有几分相像,应该说是跟她在李家那会儿很像。苍白阴郁,整个人的气质怯生生的。
    她变成了别人,那么这儿又是哪里?离京城到底有多远?
    李竹在沉思的时候,这具身体的娘已经打水回来了。
    李竹冲她笑笑,走过去把脸埋进水盆里,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欢快地叫道:“娘,二姐,我捡到了两只野鸭蛋。”
    话音落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飞进了屋,手里捧着两只鸭蛋。
    妇人面带笑容,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男孩把鸭蛋放到母亲手里,便跑过到李竹面前,仰着小脸看着她笑着,不停地说着话。
    那妇人说道:“阿珠,你别乱跑,好好歇着,我去做饭。今晚咱们喝鸭蛋汤面。”
    李竹等妇人一出门,就开始拉着小男孩聊天。她说话很有技巧,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原身的底细扒了个大概。
    他 们一家也姓李,是济川府李花镇人,祖上是读书人,颇有些家产,不过到了父亲李齐这一代就衰落了,只是能勉强过活而已。父亲李齐身体不太好,只中了个秀才, 平常就在镇上教书。母亲王氏,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李家有姐弟三人,大姐李玉,李珠行二,小弟名叫李辉。父亲李齐对三个孩子十分疼爱,亲自教孩子读书识字。
    他 们一家本来过着清贫而平静的生活。不料,很快就被一次偶遇打破了。李玉不但温柔文静,而且生得十分美貌,在李花镇颇有名气。去年过年时,李玉去串亲戚,被 县里的恶霸看上了。那恶霸当场让人将李玉抢走。李齐知道后,上门要人,被那恶霸打了口得鲜血。李家去县衙告状,那知县与恶霸家沆瀣一气,推脱不理。李玉被 抢回恶霸家后,誓死不从,撞柱而亡。
    李齐和王氏闻讯气得卧床不起。别看李齐是个读书人,却颇有一股气性。他的身体稍稍恢复些后, 就开始谋划复仇。经过精心的筹划,终于让他逮住了机会,将那恶霸杀死了。事后,他怕东窗事发,就带着妻儿来到落草为寇。可惜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因为李玉 去世再遭重创,没多久便撒手西去。只留下这孤儿寡母在这儿艰难度日。
    李竹从李辉的话里得知,这土匪也是分等级的。大碗喝酒,大口 吃肉,只是少部分人的待遇。他们或是武功高强,或是立功多,或是跟头领有交情。像一般的喽啰就没这待遇。而他们一家随着父亲的去世,连喽啰的待遇都没了。 母亲王氏平常就帮着山寨里的人做饭浆洗衣裳,分得一点口粮,勉强糊口。李珠和李辉姐弟俩也去挖野菜网小鱼虾之类,用来补贴口粮。
    山寨,济川府。李竹心里蓦地一动。
    她连忙问道:“这里的头领是谁?是不是姓宁?”
    李辉一提到大头领,顿时两眼放光,道:“对对,就是宁大头领,我偷偷地看过他操练水军,可威风了。”
    李竹颓然坐下。她竟然穿到李珠的身体,成了宁希迈手下的喽啰,她跟他是有多深的孽缘啊。
    “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怕他呀?”李辉不解地问道。
    李竹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怕他。”
    他们正说着话,王氏已经把饭做好了。她端着一盆面汤,里面打了蛋花,放了些野菜。
    三人简单地吃了饭。李竹就说要出去走走。
    她刚一起身,手无意眼往腰间一摸,正好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李竹顺手摸出来一看。这是一绿汪汪的玉佩,背面刻着“永世安宁”四个字。李竹觉得这块玉佩似乎在哪儿见过。
    盯着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宁希迈的那块玉吗?他当初还上门向她讨要?只是这玉怎么会到了李珠手里?
    不过,李辉很快就为她解答疑惑了:“二姐,你在外面不要老拿出来看哦。被人认出来会要回去的。”
    王氏听到了,问清缘由后,立即说道:“捡了人家的东西就当物归原主。”
    李辉不以为地撇嘴:“他们的东西都是抢的,二姐是捡的,凭什么要还?”
    王氏闻言一怔,随即深深叹息一声。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儿子,对他的说法很不赞同,但又无可奈何。
    李竹此时在想,她要怎样将玉佩还给宁希迈?
    她正想得入神,却听见门外响起一个粗鲁洪亮的声音:“李嫂子在家吗?我听说阿珠又犯病了?”
    王氏一听这人的声音,身子不由得一颤,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李辉则是一脸怒容,小拳头紧紧地攥起来。
    李竹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
    说话间,那人已经进了屋。此人约有四十多随,身材又高又壮,站在门口仿佛一座铁塔似的。他生得十分难看可怖,一双充血的牛眼,往外鼓着,鹰钩鼻子,两只黄黄的大板牙露在外面。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王氏,像又凶又饿的野兽盯着一块鲜肉似的。
    王氏浑身微微颤抖着,强作镇定地说道:“多谢六当家的记挂,阿珠已经好了。”
    这人正是二龙山上排行第六的好汉,姓朱,名横。底下的喽啰都称他为六当家的。
    山寨中男多女少,像王氏这样死了丈夫,又有几分姿色的寡妇,早就有人惦记着了。
    但王氏跟亡夫情深,又惦记着一双儿女,无心再嫁。若不是山寨中有明文规定,不得强迫寨中妇人,王氏早就守不住了。但这个朱横来头大,而且对王氏势在必得。王氏顾念着儿女也不得得罪他。朱横每次来,她都是虚与委蛇,勉强应付。
    朱横看了李珠姐弟一眼,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气的笑容,道:“你们出去玩会儿,我和你娘说说话。”
    王氏一听,脸色愈发苍白。她用恐惧凄凉的眼神看着一对儿女。
    李辉绷着脸,站着不动。李珠也静静地看着朱横,仰脸说道:“不用,我身体不好吹不得风,只能呆在家里。”
    朱横眉头一皱,脸一沉,显得格外吓人。李辉不禁有些瑟缩。李竹仍是镇定如常。
    她主动搭话道:“六当家的,你给我们讲一讲你的英雄事迹呗。”
    朱横闻言不禁一愣,他记得这个女孩子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话都不敢说。今日怎么突然改了性子了?
    不过朱横没兴趣跟她说这些,他的眼睛一直粘在王氏身上,说道:“李嫂,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怪艰难的。何不再寻个适合的好搭伙过日子。你年纪轻轻的,难道要守寡一辈子?”
    王氏嗫嚅着唇,小声说道:“我只想守着我的两孩子就好。”
    朱横用放肆的目光盯着王氏道:“咱们二龙山论功行赏,论本事吃饭,可不是开养济院的,没粮食养那些子闲人。你可想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王氏低着头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李竹虽然跟王氏刚刚接触,也没多少感情,但一听朱横这话,不禁也怒了。
    她接过话说道:“我们一家没上山时,就听说二龙山的好汉们都是因被官府所逼,不得不反,个个都是替天行道、重义气的好汉。我们孤儿寡母,虽然力气小,没立大功,但也一直没闲着。六当家的这话若是传出去,让那些想来投奔山寨的人作何感想?”
    朱横见她一个小丫头竟敢顶撞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
    王氏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扑上来挡在李竹面前软声恳求道:“六当家的,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您提的事,容我想几天,再给你答复。”
    朱横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李竹一眼道:“那就好,我容你想一天。后日我再来。”
    朱横黑着脸扬长而去。
    母子三人面面相觑,一脸愁容。
    李辉握着小拳头道:“娘,我要去找大当家的告状。”
    王氏连忙阻止道:“傻孩子,六当家的心腹众多,还没等你见到大当家的,说不定就被他知道了。到时……”
    李竹也想到了宁希迈,现在只能求他帮忙了。她蓦地想起那块玉佩,她可以借此机会见一见他,然后伺机提起王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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