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返回明洞仙城时,苏凡等人已经先行离开。
    苏凡和柳青菀都在突破元婴的最后一步,两人心劫已经提早圆满,法力也已经打磨到无以复加,只剩下开辟道场这最关键,也是最艰难的一道步骤。
    不过以两人的底蕴,王青并不担心他们会失败。
    想来下次再见面时, 法域便会多出两尊元婴真君才是,届时如果王青驻足不前,只怕活儿再好,也无法跟上苏凡的步伐了。
    王青从明洞仙城乘坐传送阵返回天剑仙城,自然快得不得了。
    “不知道叶师兄、陈师兄,还有李师兄, 他们此时在何处。”
    离开天剑仙城,返回诸派地界时,王青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巍峨雄伟的巨城。
    想到第一次见到仙城时,他是那等惊叹敬畏,可是如今,他参与天街围猎,探索上古炼神道的一座丹坊,便是一个虚空小界,浩瀚无双。
    也见识了浮黎宗那等一品宗门真传的无双神通,
    更遭遇天灯魔宗的天灯节大场面,以及大月尊这般近乎真魔的封号大魔尊,镇山霸下那等远古异种、真龙血脉。
    一身底蕴,更是水涨船高,远非昔日可比。
    王青望着天剑仙城轻叹一声,又转回来看着这诸派地界,想到以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劫匪,真是幼稚的好顽。
    “莫总正、越掌门,还有明姐、周殿主、明章老祖, 他们都在法域得道, 想来对这逼仄的地界,早就忍无可忍。
    平日里装作结丹,混迹在宗门之中,只怕也是存了无奈之心,是游戏风尘之举罢了。”
    王青如今也能稍微把握一番几位真君老祖的心思。
    真龙困于池塘,难道会去向泥鳅老鳖,炫耀自己的伟大么?
    “不过莫宗正等人,虽说飞龙在天,但待我们这些门人弟子,却也苦心孤诣,更有带领宗门闯出窠臼、重开新天的壮志,十分值得钦佩。”
    不然以他们几人的机缘,便如苏凡等人一样,抛了宗门,成了个法域修士,也能吃香喝辣,反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劳累奔波,忙个不停。
    王青渐渐镇定了心思。
    心境也大大进了一步。
    却是意外之喜。
    “许久没有打理宗门的织坊, 只怕都被他们弄的一团糟糕了, 回去还得好生整饬一番, 不然没得让我丢人。”
    “嗯?”
    王青突然抬起手腕,蛊虫空间里头,十三元婴儿传出一道意志来。
    “想去先蚕坛吃灵桑?”
    说起来,王青原本打算在先蚕坛中,借助千年灵桑,将第三长空印炼成的。
    只是在齐志和那处金母道遗迹中,巫神八足先行突破法宝,反哺心神,将第三圈心印一蹴而成。
    王青以为可省下千年灵桑这一步,不过如今看来,十三元婴儿最好还是要再进去一趟。
    “等我先回宗门一趟,将《重明真灵功》改修完成,咱们再去吃桑叶。”
    王青安抚了一番之后,正要架起仁德神光,却骤然止步,重新看向十三元婴儿。
    “诸派地界空间要薄脆很多,长空印在此处施展,效果恐怕要更好,这里到四明山也不过万里,且让我看看需要几记长空印。”
    他心思一动,便意合心神,神魂宝塔于是大放光明,十三元婴儿散发出一阵虚空波动,将他笼罩在内。
    一个恍惚的功夫,原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四明山,巡山殿。
    正在参悟三日碑的莫长春,突然扬眉看向宗门大阵,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大阵。
    有人攻山?
    莫长春突然一阵兴奋,起身收起三日碑,整个人都散发着快活的气息。
    “让我瞧瞧,到底是哪个小宝贝蛋儿。”
    以他大真君的修为,虽说有许多念头,但动作何其快速,等他出现在大阵之畔。
    闯阵那人的大脸,还贴在大阵上,好像一个大饼挂在半空。
    “宗正大人,许久不见,您风姿更胜从前了,呵呵。”
    大饼突然开口,把莫长春吓了一跳。
    “你,你是,咦?王青?”
    王青此时终于悬空起身,取了牌符,穿过大阵,立在莫长春面前,天心面具上红白相间,还不曾调整过来。
    “正是弟子呀,宗正,弟子想你死啦!!我呸呸呸,是想死你了!”
    莫长春不理会他,背起手来绕着他转了三圈,才“啧啧啧”几声。
    “王青,几月不见,你倒是老母鸡爬上梧桐树,看不清的还以为是只凤凰了呢。”
    “咳,宗正何必取笑,我如今正正是一头小雏凤了。”
    莫长春确实有几分赞叹。
    以他的眼光,一时之间都不曾认出王青来,这实在不可思议。要知道《眠蝉诀》,可是他传给王青的。
    如今却看不大透王青了。
    可能性只有一个。
    王青改修了一部更高明的潜隐法门。
    而且王青此时驻足虚空,虽然周身气息收敛,但终究《龟息眠蝉功》气候还不够圆满,确实如他所说,有一种凤凰掉进鸡窝里的违和感。
    这一点便不如他莫长春,进了鸡窝,立刻就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大公鸡。
    “灵华透顶而出了?”
    王青也并不觉得自己能瞒住莫长春,此时矜持地点点头,漫声道:
    “透顶几丈罢了,不算什么。”
    莫长春瞅了瞅他那损样,不由点头道:
    “确实凑活,还需努力。”
    他言语刚落,在王青眼里,便看见他头顶,突然有一道灵华射出,足足叫王青眼睛朝天,才看清那道灵华之光。
    “呃。”
    莫长春一放即收,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这份自如,叫王青叹为观止。
    “就知道这几个都不是人!!!”
    王青心中呐喊。
    能够在短短几十年修炼到大真君圆满,至少莫长春和越宗丞这两个,资质已经高到叫人不可想象的程度。
    莫长春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颇得趣味,不由好心安慰道:
    “你有此机缘,已经远超常人,不必气馁。而且想来你也有所领悟了,每日里在窝里孵蛋,机缘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还是需得自己去闯才是。”
    两人步步生莲,从虚空走向巡山殿,许多门人弟子抬头看去,只看见朵朵青莲白莲,颇为失望。
    还以为王主事从外头归来,会穿条新鲜花样的裤衩子,叫他们也能赶赶时兴,没想到竟然看不见。
    出门一趟,拿我们当外人了。
    王青落座巡山殿,大略说了此次经历,特别是天灯魔宗的天灯节,他也怕身上站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莫长春祭出三日碑,一道蒙蒙青光将王青罩在当中,片刻之后,果然在他左肩上方,显出一盏九龙天灯的虚影来,天灯里头,并不是灯焰,而是一轮大月,煌煌烨烨,滋生光明。
    “这应当就是天灯使的标记了。”
    莫长春显然也对天灯魔宗的规矩,有所耳闻,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灯芯上的那一轮大月,叫他神色凝重了几分。
    “大月尊的法力境界,已经到了不可捉摸的程度,只怕我跟越师兄联手,也无法祛除它,还需等我们其中一人进阶神尊之境,才可一试。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天灯魔宗的天灯使,我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坏处的,可能你往后遇上一些对魔宗憎恶的仙道修士,会吃些白眼罢了。”
    王青松了一口气,闻言笑道:
    “这却不怕,我白眼指定翻的比他还好呢。”
    “……”
    王青暂时按下担忧,又把金母道真传的事情,说与莫长春知道。
    “看来这些上古道宗,一直以来都在暗中行事,筹谋已久。”
    莫长春沉吟一阵,将这事儿记在心上。
    王青计划中有三件事儿,需得和莫长春讲明的,除了上面的两件,便是《龟息眠蝉功》的事情,这本功法的基础,乃是莫长春传授。
    如今更进一步,王青自然要报之以琼浆。
    莫长春接过玉册,细细品味良久,才长叹一声,言道:
    “不愧是镇山霸下,这一族最擅长功法推衍,据说那些近仙的霸下,甚至能够越级推衍仙法,也不知是真是假。
    看这位霸下荒尊的手段,十之七八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可惜,这门功法,虽然不禁外传,却也不是我等可以修炼的。”
    “哦?”
    莫长春收起玉册,笑道:
    “霸下机缘,何等惊人,牠既然不曾要求不得外传,自然是有牠的道理,你身处那霸下神碑之中,早就沾染了霸下气息,才可以顺利修炼牠推衍的功法。
    其余人却是不成的,除非我也能遇上一头镇山霸下,才有机会修炼这门《龟息眠蝉功》。”
    王青恍然。
    两人又品评了一番这部功法,多是莫长春在讲,王青如今灵华透顶,智慧大开,也是奇思妙想迭出,两人于此道都大有天分,竟是越说越有得味。
    良久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这部功法却是不凡,你若是能修炼圆满,找一个犄角旮旯一猫,此界之中,能找出你来的,只怕少之又少。
    往后宗门要是遭逢大劫,倒是可以把传承交给你保管,想来必定能够存续下去。”
    王青连连摇头:
    “宗正何必说这等丧气话,我四明山有几位老祖带领,必定蒸蒸日上,如今更是坐拥天莲道战界,成就仙城二品,不过一步之遥,乃是千年未有之大兴。
    不知道元心小界和天莲道战界,探索的如何了?”
    莫长春也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听到王青询问,正了神色,言道:
    “掌门法驾已经亲临小界,明师妹、周师弟,连同老祖和温师兄,还有叶飞、陈枫、谭余、梅英月几人,也都在元心小界之中,我留在宗门,却是为了等你。”
    “叶师兄回来了?”
    王青眼睛发亮,不由一迭声问道。
    当初他和叶师兄分别,叶师兄说是要和一位四极剑窟的弟子去探索遗迹,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
    《十三蛊心印》的神妙,让王青对叶飞的主角位格深信不疑,想来叶师兄不会逊色于他。
    “叶师兄没有突破元婴吧?”
    莫长春一怔,还以为王青会关心元心小界内的机缘,哪知道他只关心他的叶师兄。
    真是叫人吃味。
    “自然没有,你以为元婴是大白菜么?而且元心小界内的机缘即将揭开,对你们突破元婴,想来也有莫大好处。”
    王青不由心中怦怦跳,苏凡的那处先天道胎,能够给他开辟道场带来七八成的把握,若是元心小界再加持一番,那不就是十成十?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别耽误了宗门大事。”
    莫长春看见王青眼神晶亮,不由躲避开来,清了清嗓子,才道:
    “想要突破最后的神煞阻碍,还需你出一番气力呢。”
    “嗯?”
    王青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
    “元心纱不够?”
    莫长春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原先织造的元心纱,已经顶不住最浓郁的元心神煞了,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一则是你的织布手艺再进一步,越阶织出更高一层的元心纱。
    第二条路,便是寻来元心灵蚕丝,织造元心灵纱斗篷,以你的织布手艺,想来足用了。”
    莫长春说完,又沉声补充道:
    “宗门大业,如今就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你什么时候织造出合用的元心纱,我们什么时候便可以打开秘藏,掌门、我,还有明章老祖,都有希望借此突破神尊之境,四明仙城屹立法域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王青口舌干燥。
    他这一路机缘无数,几乎已经是半个主角人物,以为返回山门之后,改修大功,神通再进,届时取了先天道胎,成就元婴不在话下,以后便是四明山之光,而非什么织坊之光。
    哪里想得到,回山之后,连口水也不曾喝到嘴里,就被当头一棒。
    越阶织布?
    宗门前途寄予我一身……的织布手艺?
    王青惨笑一声,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迈步回到莫长春的山峰上,那里顶级元心蚕丝已经备好,全新的织机可供他两只手和八只蛛足一同作业。
    灵气横溢的紫枝笸箩、篓子、织布梭,一应俱全。
    “不错不错,你且试上一次先。”
    王青脸色漠然,伸手取过织布梭子,双手附上一层流水般的太虚琉璃宝光,背后八足伸出,法宝之威,纵横捭阖。
    神魂宝塔三层次第亮起,巫神蛛赤红色的蛛目睁开,琉璃宫灯火焰煌煌。
    十三元婴儿头咬尾再度环成一圈,将三圈心印化作的神魂宝塔,催动的更加玄妙神秘。
    莫长春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锻体功法?
    这是神体法宝?
    还有这一股骇人的神魂威势?
    王青也不看他,他如今正是痛苦极了,他以为自己对织布深恶痛绝,但是此时坐在织机前面,火力全开,却让他兴奋到颤栗。
    我可以!
    我能行!
    我就是,织坊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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