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山从垂帘村选定的闲安郡王,就是你?”
    身畔忽闻黄鹂音。
    赵楚仙侧首,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矮小女子,颇为惊艳,不高,不到一米五,还不如十五岁的赵楚仙。
    但绝对是个成熟女子。
    为何如此笃定?
    只因那胸前风光,垂垂若瓜,充斥眼球。
    太过岿巍。
    不合常理的岿巍。
    赵楚仙没有被这风光迷住,倒不是没有男子本能色心,只因这女子腰畔挂剑,一柄极其细的无鞘柳叶短剑,不足半米,就这么用一根细线拴挂着悬在腰间。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如此短剑,只会更阴狠而刁钻。
    杀意很浓。
    这杀意不是针对赵楚仙,而是她本身的气质。
    赵楚仙知道她是谁。
    朱一山离去之前,曾说让他谨防清异司三大主司里最能打架的那位,也是让王仙之都要忌惮的武道高手。
    镜花。
    朱一山说这位主司喜怒无常,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想杀,那就杀了。
    而这位清异司主司在天子驾崩之后,又有了另外一个身份:凤仪。
    凤仪是官。
    从四品。
    太后、皇后、侧皇后、太妃的贴身宫女之一。
    转身,微微后退一步,不卑不亢,微微弯腰为礼,笑道:“垂帘村,赵楚仙。”
    镜花蹙眉,“酸儒?”
    赵楚仙摇头。
    镜花又道:“假学究?”
    赵楚仙继续摇头。
    镜花哦了一声,目光落在赵楚仙腰间长剑上,“难怪呼吸间不畅,似有旧伤未愈,原来是个假装读书人风流意气的半罐子水,也配佩剑?被王仙之所伤?”
    赵楚仙点头。
    镜花思索半刻,“三句话。”
    赵楚仙茫然不解。
    镜花不悦,按住了腰间细剑,“三句话,若是不能让我对你的能力感到满意,杀一位还不是郡王的乡野愚民,对我并无影响,对娘娘更无影响。”
    赵楚仙微微一笑,不语。
    你敢杀我?
    本就刻薄的笑意,加上这淡定自若无形之中透露出的轻视,让镜花怒而出剑。
    寒光炸裂。
    赵楚仙一动不动,垂眼看着搁在咽喉处的细剑,摇头,“是娘娘让你来的罢,如此的话,你可以回去了,她应该知道对弈的一个规矩。”
    镜花哂然而笑。
    规矩?
    娘娘就将是这大骊天下的规矩。
    她知道赵楚仙的意思。
    棋局对弈,落子无悔。
    赵楚仙也笑,笑意越发刻薄,伸出手缓缓推开咽喉间的细剑,“第一,你很能打,我知道,所以没必要用剑来显示你的强大,只会让人觉得你的浅薄;第二,娘娘让你来,只是确定我是否有其他身份,以确保我这颗棋子是忠实于她的。”
    镜花笑了,收回细剑,“你很聪明。”
    聪明的人活不长。
    赵楚仙目光深沉,“在这里,不聪明的人更活不长,不是吗?”
    镜花眼睛一亮,“你多少岁?”
    朱一山说他十五岁。
    现在看来,十五岁的人怎么可能有如此洞彻世事的思想。
    赵楚仙心里一惊,“十五。”
    镜花意味深长,“大骊的十五?”
    赵楚仙呵呵一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作为一个乡野孤儿,在泥泞中挣扎求生,不多想一些事情,活不下来的,须知活着不易。”
    也是叹服。
    先有清异司缇骑李易盛,如今又有镜花,清异司的人看待每一个人,都像异人么,可为何朱一山从没怀疑自己?
    不对。
    朱一山真没怀疑?
    此人城府太深!
    赵楚仙的内心实际上有点小虚。
    嗯,你们的直觉很准。
    镜花负手,望着对面的皇城,沉默了许久,道:“你和朱一山一起抵京,一日之间,朝野已经沸然,没人知道娘娘为何会让清异司主司之一的朱一山,去找一个挖不出丝毫身份背景的人回京畿的意图,接下来这段日子,在娘娘没有解决三位皇室藩王之前,你大概会很忙碌。”
    朝堂对弈便是如此。
    赵楚仙的身份,这一两日京畿这边无数势力费尽心思,挖不出一丝线索。
    现在已有传言。
    说赵楚仙是先帝早些年遗留在民间的私生子。
    这一次回来是继承皇位的。
    先帝十五岁的皇子继承皇位,自然不需要人垂帘听政,也不需要皇室藩王来辅政,这个消息利好于大骊朝堂重臣。
    十五岁的天子,还不被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不利于三位皇室藩王。
    一旦这位私生子登基,你三位藩王还是哪里来哪里去。
    就此造反?
    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必败无疑。
    赵楚仙讶然失笑。
    问道:“东宫娘娘掌控帝军,又有清异司这等利器在手,对付三位皇室藩王并不是难事,为何非得闹这么一出?”
    不用猜,这个消息是东宫娘娘放出去的。
    目的么……
    很简单。
    拉拢朝臣一起对付三位藩王,将三位藩王赶出京畿之后,再揭破自己的身份,如此真正的先帝幼子登基,而东宫娘娘就能垂帘听政。
    镜花没好气的斜乜他一眼,“你知道个屁!”
    赵楚仙:“……”
    看起来挺美一个女子,怎的如此狂放不羁。
    旋即释然。
    练武的女子么……
    你还奢望她棋棋书画、吹拉弹唱。
    咦,吹拉弹唱这词有点猥琐了啊。
    镜花丝毫没在意她在赵楚仙想象中的形象已经从仙女坠落凡尘,道:“先前出剑,你定若泰山,又听你言辞,世事道理极为透析。教你兵道和练剑的那位裴先生是个人才,知道教人不止是教什么言定朝堂剑镇江湖枪平河山,更是教做人。”
    顿了一下,“朱一山送回清异司的档案记载,你家裴先生是异人?”
    省略了可能两字。
    赵楚仙于是提醒,“是可能。”
    镜花冷笑,“在清异司眼中没有可能这个词,要么是,要么不是。”
    赵楚仙耸肩。
    镜花道:“风雨欲来,你好自为之,娘娘的意思,既然三位藩王不远千里来了京畿,又回去作甚,不如去和陵好好陪陪先帝,也算是手足兄弟一场。”
    说完一步跨出。
    仅是一步,身影便已越河而去,翩若黄鹂。
    赵楚仙悚然惊心。
    东宫娘娘好大的气魄!
    和陵,是那位病秧子天子的陵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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