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朝廷里大半的人都是事后才知道藩王属地内的腥风血雨。这么说吧,就短短一年之间,老一辈的王爷们基本死了过半。新接替的儿子们要么主动削藩,要么奋起抵抗。削藩直接开始纳贡,奋起抵抗的,兵还没召集全呢,就发现兵库里面的兵器绣了,粮仓里面的早春收的粮食都不知为什么被虫蛀了。勉勉强强准备应对朝廷大军的时候,又发现自己的儿子失踪了,儿子没失踪的,发现整个王府一个个开始重病了。病入膏盲了还死活要造反的,哦,一夜之间,王府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上上下下包括属官们直接成灰了。
    高坐皇宫里的皇帝只差隔着千山万水对着那群蛀虫们喊:造反啊,你们造啊!
    那之后,朝廷的官员们迅速的吞噬着被藩王们统治了数十年到数百年的新地,朝野上下一派欣欣向荣。
    等到第三年,也就是老贤王死去的第二年忌日那一天,太皇太后病重。
    挣扎了半日,就撒手人寰,举国哀悼。
    短短的三年内,后宫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大的变化是,太皇太后故去后,淑妃王霖只请守灵。
    她提出请求的当日,穆太后还没说话呢,皇帝就准了。
    穆太后疑惑得很,不过,她也知道皇帝对后宫里的这群妃子一个也没看上。淑妃也的确是老贤王派往皇帝身边的钉子,既然对方自认没有了所有的靠山,自请离去的话,他们母子只有成全的份。
    胡歆儿想起上辈子王霖的风光,不由得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对王霖说:“妹妹好端端的,何必自讨苦吃。在宫里总比外头强一些。”
    王霖接连听到噩耗,身子骨越发瘦弱了。入宫之时的明艳早就褪去了色彩,徒留了灰色。
    她握着胡歆儿的手,轻声道:“哀莫大于心死。对于妹妹我而言,入宫已经没了意义,我又何必苦苦支撑。”
    胡歆儿道:“只要那个人没有入宫,你我迟早会有机会。”
    王霖苦笑:“姐姐一直都说魏将军家有一女,深得帝王信重。可是这么多年来,姐姐可听说过皇上要纳此女入宫的意思?”
    胡歆儿道:“兴许是时候未到呢?”
    王霖苦劝道:“如今后宫之中虽然是太后做主,可真正的主人还是皇上。你看贤妃,堂堂太后的亲侄女,太后百般撮合,皇上也宠信了不少时日,可是有孕没有?这个宫里,没有孩子就没有了将来。”
    “那是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王霖眼眸低垂,遮掩住最后一丝嘲弄:“姐姐容貌更甚与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不说我吧,贤妃早就随着太后整日里吃斋念佛了,良妃从来不往皇上身边靠,反而还隔三差五的得到一些封赏。她性子跳脱,又是武将的女儿,论贤淑不如姐姐,论容貌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姐姐想要苦熬,兴许真的能够熬下去,熬到皇上看到你的那一日。我却是不行了,我熬不下去。”她望了一眼宫室里无数精美的摆设,叹息道,“在我眼中,这里与皇陵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是黄土石碑,一个是金丝牢笼。”
    王霖去了皇陵守墓,离去的那一日胡歆儿也没有送行。
    在她看来,王霖根本不配在皇宫里生存。皇帝不看她们,她们就不会主动争取吗?哪怕现在的后宫的约束比前些年更为严格,伺候的人也更为木纳难以收买,可是,一个女人,特别是在后宫里的女人,自己不保存着这一份野心,等着漫长的岁月将所有的美貌都消磨掉的时候,那什么去面对自己的亲族,面对那些欺压过羞辱过自己的族人呢?
    所以,胡歆儿不会给弱者送行。
    此时的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与王霖的见面居然是最后一面。守墓了一年,王霖的身影就悄无声息的从皇陵中消失了。
    同时,远在贤王的府邸中多了一位翎妃,姿色绝艳,身姿曼妙,深得贤王的喜爱和信任。
    魏将军府也在三年之后等来了大郎魏亦。
    在西蒙游走多年的魏亦一头络腮胡子,更高更壮,穿着边关将士的常服,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几乎无人识得。
    胡氏又哭又笑,魏夫人直接喜极而泣,魏溪身为魏熹也算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哥,她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无声的打量着兄长的骨骼和将军服饰下鼓胀的肌肉,从他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动态,坐着的姿势,甚至是一抬手一点头来评判他的身子强健程度。
    那种地方,又是生死一线,哪怕是心性坚韧的大哥也面临过许多次绝望吧?哪怕是强壮如此,也定然受到过濒死的重伤!
    魏溪默默的拿出纸笔,在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写下一张张调理的方子,食疗的,药蒸的,针灸用药的,日常调理的,细细吩咐了家里的医女去安排。
    魏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顿时对这个妹妹好奇起来,笑问:“小妹也懂医理?”
    魏夫人心中一动,去看魏溪,魏溪笑道:“对啊,魏溪的药园如今是妹妹我在打理,哥哥得空去我那边坐坐,我还得仔细替你把把脉呢。”
    魏亦仔细看了魏溪一眼,温和的笑道:“好。”
    家人互诉衷肠,魏亦首先就听说魏凭和离的消息,听说高家事后来吵闹过,还让人在魏家的大门口丢烂菜叶臭鸡蛋,更有甚者,魏溪某日大清早出门还遇到人来泼粪,吓得她不轻。当时,哥哥们都不在家里,一家子妇孺老幼,魏溪直接就让人送了一本字帖送到了高家。
    那本字帖不是别人的,自然是魏溪从高氏桌上偷走的那一本。她既然要劝说高氏和离,手中自然要拿着她的把柄。没用到威胁高氏,反而用来威胁了高家,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高家收到字帖后,如何责骂高氏魏溪是不知道了。反正,魏溪后来看到高氏二嫁时的场景,据说是被家人嫁去了外地高官做继室。
    到底还是没有让高氏如愿。她想要与情人双宿双飞,高家却想要用她换取家族利益,说她可悲也好,咎由自取也好,横竖与魏溪没了关系。
    ☆、第110章
    魏亦回来在朝堂上没有多少水声,不过有心的人很快就发现皇帝似乎又再酝酿一番什么‘阴谋’。
    为什么说阴谋呢?实在是这位眼看着就要成人礼的帝王最近这几年给朝臣们的印象,与西蒙大战之时有了明显的不同。
    兵部的胡大将军就笑呵呵的打趣了一句:“毛长齐了嘛!”
    刑部尚书说得颇有刑部作风,他老人家赞叹:“皇上的城府渐深,这是好事。”
    然后,城府越来越深的皇帝在某一日早朝突然颁布了要搞边关贸易的时候,满朝文武只是短暂的沉思了一下,就称赞起皇帝的英名来。
    呵呵,贸易啊,别管跟谁贸易,反正有银子赚就行。国库有银子,六部要花销的时候,户部那群锱铢必较的算盘珠子也不会给他们扣扣索索拖拖拉拉,十两银子还要分五次发。
    唯一的问题是:大楚愿意开通边贸,邻国愿意吗?
    皇帝也没拖拉,直接把西蒙新王的边贸协议书丢给臣子们了。
    值得一说的是,西蒙的老王终于升天啦!新王他,是个财迷呀!最大的爱好就是搂钱,甭管是你朝还是我国的钱,反正有钱赚就给你好脸色。
    边贸开通,别说是两国的朝廷受益,百姓们更是获益的最直接者。
    大楚满朝上下,风风火火的催着户部立定条约,催着内阁跟西蒙扯皮,催着皇帝督促贸易进度,对西蒙来的使者那也是前所未有的和气。
    大楚上下都忙活了起来,户部更是每日里被来来往往的富商给堵得水泄不通。
    出乎意料之外的,西蒙那边对边贸的热情也丝毫不逊于大楚,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最为关键的部分早就被某些人给暗中打通了关节,让一切顺利得匪夷所思。
    与西蒙边贸这边喜气洋洋不同的是,朝中某些大臣们的口袋也可见的瘪了起来。
    新一轮的州长入宫叙职尽在眼前。叙职后,有的州长会升职,有的会贬职,有的平调,有的会无限期的等待新的空缺。
    一切显得很平静,平静的湖水下面又搅动着旋窝,将那些心里有愧的官员们推到了悬崖边缘。
    魏亦这几年陆陆续续提交给了皇帝几份名单,里面分量最重的就是与西蒙官员暗中往来交易的官员名单。
    皇帝也没直接公布名单,他只是等着州长们来叙职的那一日,将名单丢给他们一一过目。
    有的人当场吓得昏厥,有的人直接摘了自己的官帽,有的磕头求饶,有的抵死不认,有的还反咬一口说给帝王名单的人居心叵测,无一不足。
    皇帝这性子,经过多年的磨练显然已经与铁石心肠杀戮决断不远矣。
    昏厥的泼醒,认罪好的夺职,没收家产,五服之内永不录用;抵死不从和反咬一口的直接在朝堂上公布他们多年来与外敌来往信件,每一次受贿的数额,还有无数有关政绩方面的虐迹,最后以通敌卖国罪满门抄斩。
    一边是胡萝卜,一边是棒槌,把兴奋异常的满朝文武给震得冷汗津津,对待边贸之事越发谨慎,整个朝野为之一清。
    在这种繁忙的氛围当中,皇帝还时刻关注魏溪书院的进度。
    第一批学子眼看着就要出师了,皇帝兑现诺言的时候也到了。这一批学子,不得不说,实在是太出类拔萃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不是孤儿就是乞丐,或者是清贫家中的孩子,每一个人对读书有着从骨子里祈求而来的渴望。这一群人地位相等,擅长的课目也有偏差,可喜可贺的是,他们都有了一技之长。
    因为皇庄书院,对,好好的一个有名有姓的书院牌子高高挂在牌坊上,大家还是习惯称呼它为皇庄书院,由此可见它的地位与特殊性。
    从一开始这个书院就不被权贵们放在心里,因为朝廷有国子监,里面汇聚了整个大楚最有才学的学子,论博览群书,论诗词歌赋,论才情性情他们都是一等一。皇庄书院挂着皇庄的名号,接纳的却是比最低等的平民还要不如的人,连私塾都比它高贵。可想而知,最初,众人对它的印象是何其蔑视。
    皇庄书院,最初喊出这个书院名字的人其实是带着嘲弄意味的,结果,随着第一批学子学成,世人对它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五年的学制,这群最为低贱的孩子们居然用了三年就学成,而且还颇得众多先生,特别是那群翰林院老学究们的赞赏,这就足够引人侧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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