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食其力,无愧于心。”
    朱小怜叹道:“你宁肯这样受苦受穷也不愿变通一下吗?”
    “人各有志,我总不能为一己之私埋没神笔名号。”
    “那你就砍一辈子的柴吧,没出息!”春花扮了个鬼脸。
    马良摇头而去,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和她们话不投机,多说无益,徒增烦恼而已。刚走了不远听到身后朱小怜和春花的尖叫声:“救命啊,救命啊——”马良扭头看时,朱小怜和春花被几个彪形大汉追赶着,那几个大汉手执钢刀,嘴里不停说着污言秽语,眼看就要追上朱小怜二人。
    马良再不迟疑,迎了上去:“你们走,我断……啊!”马良一句话没说完感到脑袋上挨了一记闷棍,顿觉天昏地暗,摇摇晃晃倒了下去,醒来时已在一处牢房里,和朱小怜背靠背绑在一起。
    一个豹头环眼的恶汉手执牛耳尖刀,满脸虬须,袒露着胸襟,恶狠狠道:“真真天助我也!我们家大王这两天要开庆生会,我们几个还真是走运,一下山就找到这么好的花红!这第十三把交椅我是坐定了!”说着伸手去拍着朱小怜粉嫩的脸颊。
    “你滚哪!”朱小怜不再飞扬跋扈,无助地喊着。
    “住手!所谓盗亦有道,你们欺凌弱小,成何体统!”马良忍不住道。
    “住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个两脚羊牯!”
    “头儿,这厮我下山踩点的时候见过,据说是什么神笔传人,不妨让他给我们家大王写几个字祝寿,显示出我们匠心独运,不跟他们似的胸无点墨。”
    “有道理。”大汉点头道。
    马良叹了口气,对身后的朱小怜道:“又是你设计的吧,我就不信这么巧!”
    “我怎么会这么无聊,为了你那几个臭字让自己受这般委屈!”朱小怜快要哭出来了。
    马良想想也是,于是不再说话。
    “起来,已经准备好东西了? 快些给大爷写个大大的寿字!”
    “要我写可以? 只是你们要放了这位姑娘,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马良见他沉吟不语? 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趁热打铁道:“你们抓她们来不过是为了献给大王,既然有我她们也没多大用处了? 放她们走,我保证一展生平所学取悦你们大王? 让你安安稳稳坐上第十三把交椅。”
    “此话当真?”
    “当真!”
    “来人啊? 松绑!”两个小喽啰放开朱小怜和春花。
    “你们快走吧,以后不要乱跑了。”马良说完就跟着喽啰走了出去。朱小怜看着马良,刚要说点什么,被春花推搡着走了。马良见她们去了? 才要了把空白扇子? 在上面小心翼翼写了一百个寿字。
    “好,好,果然是好字!”那喽啰那些蝇头小字各不相同,好似千人前面,也不由得赞叹。
    “拿来我看看!”朱小怜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良面前? 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乖乖地躬身把扇子递给她,简直比哈巴狗还要听话。
    “果然是铁画银钩? 力透纸背。”朱小怜赞道。
    “你……你好!”马良指着朱小怜,气得浑身发抖。
    “额……你听我解释。”朱小怜见马良气得浑身哆嗦? 想到他之前两度舍身相救,顿感万分过意不去? 见马良一跺脚跑了出去紧紧跟上。
    “喂? 喂? 你用得着跑这么快吗?”朱小怜上气不接下气道。马良恨自己有眼无珠,竟然被她略施小计给蒙骗过去,越想越气,脚底下也越走越急,直走到自己被打晕的地方,见绑好的木柴还横在地上,挑起来走着,脚步这才慢了下来。朱小怜好容易赶上,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大气:“你这么生气干嘛!我不过是想尽尽孝心嘛,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时春花也赶了上来。
    “可是你却……”马良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跺跺脚继续往前走。
    “好啦好啦,我朱小怜平生未曾低头认错,大不了向你赔礼道歉。”
    “不敢,你把扇子还我就行了。”
    “不行!”朱小怜赶紧把扇子藏在身后。马良不再搭理她,一直走回家中。
    到家之时王氏哮喘病犯了,正在哪里咳嗽,马良赶紧上去伺候。
    “大娘,病得这么重,你怎么不请大夫啊!”朱小怜说罢见马良脸上露出痛苦神情,顿时明白过来:“春花,去和春堂叫孙大夫来。”不一会儿马车声由远及近而来,春花和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一起下车。
    “孙大夫,治好这位大娘的病,所有花费我十倍给你;治不好的话,和春堂也没必要再开下去了。”
    “是,是……”那个姓孙的大夫不停地抹着汗。
    “唯利是图的东西!”朱小怜在他身后不大不小地骂了声。有钱能使鬼推磨,平时连面都见不上的孙大夫,此时小心翼翼替王氏把脉,给朱小怜请安之后才躬着身子离开,过不多时就已着人将药送了过来。
    马良就到厨房里煎药。朱小怜悄悄走到他身后:“啊!”地一声后咯咯笑着,没想到马良什么反应也没有,索然无味道:“没劲。”
    “谢谢……”马良小声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谢……”马良稍微提了提嗓门。
    “还是没听清。”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说了。”
    “唉,你真是个怪人!你说你无怨无悔也就罢了,可是却因为你我行我素连累家人,你过意地去吗?”
    “我……不知道。只是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我没你那么有学问,我只知道一句话:世路难行钱做马。”
    “嗯……一共花了多少银子?”马良拧着眉头问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朱小怜本想和之前骗他的事扯直了,可是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学一下神笔绝艺,于是说道:“你指定是还不起的,这样吧,你教我神笔绝艺行了。”
    “不行!”马良说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
    “不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你好,那你就到我家去做苦工抵债!”朱小怜恨恨道。
    马良到朱府做工,在那里备受欺负。
    “哎呦喂,这不是传说中的神笔马良吗?”
    “可不是,传说神笔画出来的东西能立时变成真的呢!”
    “这可怪了,那干嘛不画点金子出来,还要为咱们小姐打工呢?”
    “所以说是传说嘛!不过依鄙人之见,他劈柴的功夫绝对不逊于其写字的功夫!”
    “哈哈哈……”众人哄然大笑,见朱小怜过来,笑声戛然止住赶紧埋头干活。
    “我警告你们,这里只有我可以欺负他,其余任何人都不能对他无礼!听明白了没有?”朱小怜脸色森然。
    “听明白了没有?”春花双手叉腰跟着起哄。
    “尤其是你!”朱小怜指着春花道。
    “尤其是你……我……”春花指着自己的鼻子,喃喃道。
    “刚才是谁鼓动的,站出来?”朱小怜没好气道。
    众人后退一步,其中一个人没反应过来,这一来就“站了出来”。
    “扣你一个月工钱!”
    “啊——”
    “两个月!”
    那个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朱小怜走到马良身边,凝眸看着马良:“你真的宁肯在这里劈柴也不愿意教我写字吗?”
    “既然知道何必多次一问呢!”
    “你……”
    “小姐,别求他了,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教你?”
    “为什么?”
    “他一定是看小姐兰质蕙心冰雪聪明,怕你一学就会,抢了他的风头让他无地自容!”
    “你不必激我!”马良面无表情劈着木柴。
    “要不然你干嘛不敢教我们家小姐?”
    “不是不敢……”
    “你不必狡辩了,不敢就是不敢!”
    “好,如果你愿意,那就试试吧!”
    “我愿意啊!”朱小怜高兴地直跳了起来。
    “那就开始第一步,劈柴!”马良淡淡道。朱小怜和春花愣在当场。
    “坦白说你是不是成心报复我?”朱小怜看上去恨不得扇马良耳光。
    “不是。”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们家大小姐连茶水都不用端的要劈哪门子柴!”
    “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就别学神笔绝艺了。”
    “你……”
    “春花住口,”朱小怜手一挥,“劈柴吗,我劈!”
    春花打着伞,夏雨和秋月两个左右扇着扇子,冬雪给端着茶水伺候着朱小怜劈柴,四个侍女叽叽喳喳的一刻不停地诅咒着马良,刚开始的时候朱小怜还不怎么在意,抵不住三人成虎。马良看她越来越浮躁,过去拿过斧头。“劈柴是学神笔的入门功,一是练腕力,浑洒自如;二是锻炼心境,做到平如镜,淡如水。”马良运斤成风,给朱小怜示范了几下。
    “怪不得你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你劈柴劈了多久?”
    “三年!”
    “三年?你也忒笨了吧?”
    “我已经算快的了,一个师兄都劈了七年了。”
    “我看他不等学成神笔恐怕就练成神斧了。”
    马良不禁莞尔,被朱小怜看见:“原来你还会笑哎!”
    “你慢慢劈吧,我回家了。”马良忽然变了脸色。
    “喂,你站住,我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你们收拾一下我们也过去。”
    “什么?”马良再度变了脸色。
    朱小怜却恍若未见,收拾了半天东西跟着马良去了。朱小怜打着到马家学艺的幌子,四个贴身丫鬟也跟随左右,顺便伺候着王氏,所有东西都是朱家供应,王氏这辈子别说吃过、别说见过,有些听都没听过。有了她们照顾饮食起居,王氏哮喘病也渐渐好转,舒舒服服地过着日子。马良心里感谢朱小怜,也不再纠结什么劈柴,开始教她写字。一日朱小怜在房里写字,写到良字的时候突发奇想,不停地加着偏旁部首,马粮、马娘、马酿、马狼、马浪、马朗,最后终于写下了马郎。恰恰此时马良走了过来,笑道:“在练字吗,让我看看到什么水准了。”
    “不给看!”
    “看看,不会说你的。”
    “不给看就是不给看!”朱小怜藏在身后,马良伸手去抢,两人不知不觉扭到一处。
    “小姐……啊!”就在此时春花闯了进来,见两个人抱在一起,急忙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根本就没进来,你们继续!”
    两人都是一阵脸红。马良道:“都怪你让她误会!不就是几个字吗,给我看看又扒不了你一层皮。”
    “怪你还差不多,我都说了不给看了还要强人所难!”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马良发现朱小怜虽然脾气有些骄横,花钱的时候大手大脚,但心眼却不坏。朱小怜也觉得马良虽然食古不化,有些冥顽不灵,但是克己复礼,为人处事温文尔雅,对家人更是没的说,不像平日里见到的那些纨绔子弟。两人对彼此的印象暗暗改观,加之朝夕相处,隐约中已是暗生情愫,尤其是朱小怜,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觉得这样男耕女织的日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又过了几日,朱家的管家忽然出现在砍柴回来的马良面前:“你就是马良吗?”
    马良看了看他肠肥脑满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尖的,没有搭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你聋吗?听不到大爷我对你说话,这里是纹银一百两,我们家老爷打赏你的,叫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们家小姐。”
    马良自顾自地走着。
    “你要是男人就自己去争取那功名利禄,别想着靠我们家大小姐做终南捷径。”
    马良心高气傲,虽然从未想过要靠朱小怜接济,但她确实给家里尤其是母亲带来诸多方便,想到这里也不知道如何答话,就这样气鼓鼓回到家里。回家时正撞见朱小怜在和几个丫鬟试着洗衣服。
    “我来吧。”马良冷冷道。
    “我来吧,你砍柴也累了,休息下吧。”
    “不必了。”马良推开朱小怜。身边的丫鬟见状刚要抱不平,朱小怜挥手示意让她们离开:“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贵为千金小姐,不应该做这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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