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很快被梁侓请来了。
    施针、用药一套流程走完,身受重伤的中年也陷入了昏迷。
    不过气息却是平稳下来,暂时脱离了危险。
    布甲人衙门口,文雪峰却拦住了闻讯而来的林商。
    “太蹊跷了,这件事是冲着你来的,别去!”文雪峰对林商说道。
    这些日子鸡毛蒜皮的小案,并没有遮住文雪峰的智商。
    中年男子口述的血案,如果是真的。
    那他应该首先去上阳府报案,而不是来布甲人衙门。
    “上阳府在各城区,都有分区府衙。从城东老树巷到布甲人衙门,要更远一些,这实在有违常理。”文雪峰补充道。
    林商骑在马背上,神情冷峻道:“无论这是否是冲着我来的,既然提到了‘蚁林’二字,我就不能置之不理。这不仅事关荣耀,更因为···这两个字,才是我真正的立身之本。”
    说罢之后,纵马避开文雪峰,踏门而出,直往城东老树巷而去。
    对于文雪峰的顾虑,林商同样早就想到了。
    但是,他却不可能选择逃避。
    背负着‘蚁林军’的军旗,享受着这个名字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背负维护它的责任。
    倘若他任由这个名字,从那个荣耀的位置上跌落下来。
    那么渐渐的,这个名字也无法再为他提供无形的庇护。
    这是相互的,而不是单一独立的。
    正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或许有人才会在前方张网以待。
    也因为明白这一点,林商才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老树巷。
    当然,林商也并不鲁莽,在他去往老树巷的同时,也让梁侓去上阳府通报了案情。
    倘若中年所言都是真的。
    那么上阳城内发生这样的血案,上阳府令梁仲达难辞其咎。
    他必定也会带人火速赶往案发现场。
    城东,老树巷!
    密集的建筑,四通八达的巷道,将这块不足两千平米的区域,切割成了近百块碎片。
    狭小的屋檐,窄小的巷道内,都传出阴沉、腐烂的味道。
    同时一股浓郁,还很新鲜的血腥味,从巷子里传出来。
    林商下马,将黑虎马收入它专属的马牌,然后持枪走入巷子里。
    往前走了大约十几米,脚下的泥土开始变得粘稠。
    低头一看,竟然是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泥土,混合成了泥泞的泥浆。
    越往里走,血腥味便越是浓郁。
    但是,除了鲜血,林商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破败的窗户,倒塌的门墙,碎裂的桌椅,散落一地的厨具、家私···。
    这里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动乱,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却除了鲜血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初春依旧陡峭的寒风,穿过狭长的小巷,卷起了浓郁的血腥味,直接就砸在了人脸上。
    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子外传来。
    紧接着大量的人马闯入。
    领头的正是上阳府令梁仲达。
    看到林商后,便开口问道:“有发现吗?”
    林商摇了摇头,神情颇为凝重。
    梁仲达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道:“一会就回有堪舆师过来重现场景,尽量不要破坏周围的环境,以及物件陈设。”
    “不过,这种血浆遍地,却不见尸体的情况···十分罕见。很有可能是魔门赤练一脉的手段。”
    梁仲达这话,像是在安慰林商。
    林商却伸手,触摸了一下墙角断裂的残角。
    那应该是用刀直接劈开的豁口。
    断口并不平滑,像是被硬砸出来的。
    这让林商心中有了些猜想。
    百门修士,虽然各有所长,但是以纯粹力量而论,能够达到媲美蚁林军战士程度的,却实属不多。
    “虽然···可能只是误传,但是还是要求证一下。”
    “你们蚁林军中,可有张茂年这名弃卒?”梁仲达在林商身边低声问道。
    林商摇头道:“暂时不知。不过蚁林军弃卒,都是曾经大将军还在时,亲手从契书上涂去了名字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曾经为蚁林军,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却又违反了军纪铁则,不得不开革出伍!”
    曾经···契书还在的时候,想要加入蚁林军,不算太难。
    只要身体健壮,家世清白,再经过一些简单的考核。
    就可以在契书上留下名字,成为蚁林军的一员。
    但是,退出蚁林军,或者说被开革出蚁林军···却极难。
    因为,那需要执掌契书的大将军亲自出手,封锁开革者关于灵魂幻境的记忆,断掉此人与其余蚁林军战士的联系,然后再抹掉契书上的名字。
    同时,这也代表着,有一部分已经被吸收了的力量,永远脱离了契书,回归个体。
    最后也会伴随着那个个体的消亡,彻底的流失。
    一般而言,那些真正犯了军忌、军法的蚁林军战士,都会归入死营战死,又或者被直接斩首示众,以示警戒。
    大费周章的去开革···这是需要赫赫军功去保底的。
    蚁林弃卒的身份,既代表着,他们曾经在军中,犯下了不可撤销的罪责。
    却也代表着,他们曾经立下过十分抢眼的战功。
    这也是林商对这个案子,十分在意的原因。
    “大人!廖堪舆来了!”一名衙门捕头,对梁仲达抱拳说道。
    身后,跟着的却是一名背着皮箱,瞎了双目的老者。
    老者双目翻白,却冲着林商和梁仲达的方向拱拱手。
    也不多说话,翻开皮箱,拿出一些古怪的粉末紧握手中。
    随后便开始脚踏禹步,嘴里也念念有词。
    伴着如细沙如烟尘的粉末,在特定的节奏、频率与动作中,散入空中,落在地上。
    那些无形的气流,都仿佛霎时间被赋予了活力和形状。
    周围原本死寂,血腥、残破的一切,都开始被‘颠覆’。
    仿佛是有人突然按下了倒退按钮。
    一切都鲜活起来。
    天空依旧阴霾。
    吃饱了的鸽子,站在屋檐上,俯视着这片狭窄的巷区。
    衣着单薄、破旧的人们,忙碌且充实的,穿梭在各个巷道之中。
    来往的人们,相互也偶尔打着招呼。
    显而易见,老树巷是一个热闹的贫民区。
    在这不足两千平米的区域里,拥挤、居住着至少有两三百人。
    上阳城里,类似的巷区,还有很多。
    每一个巷区,都割裂出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就像上阳城里的那些繁华盛世,与他们毫无关联。
    却正是这些最底层的劳动者们,为这份繁华,提供了基础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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