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进转了一圈,丘好问和明未央手拉着手走进了第三进。
    这里比第一二进宽阔高宏许多,屋顶高挑五六米,挂满了红布幛,写满了“神灵保佑”,“有求必应”等字,跟老中医墙上的“华佗再世”、“妙手回春”等锦旗一样的功效。
    在红布幛帷之间,端坐着两尊金身像,一尊观音像,手托白玉净瓶,庄严慈悲;一尊太上老君像,手捏法诀,尊荣肃穆。
    左边的观音像前有两根柱子,挂了一副对联,“杨柳瓶中赐法水,莲花台上放毫光。”右边太上老君像前也是同等待遇,两根柱子上同样挂了一副对联,“万道祥光归紫府,千条瑞气贯黄庭”。
    “观音像的对联还应景,太上老君像的对联就有偏了,明明是玉皇殿的对联,被稀里糊涂地抄到这里来了。”
    “好问,这个你也懂?”邓凌飞好奇地问道。
    “请叫我懂王!”
    四人轻声嘻笑着,那边却传来了争执声,不由地闻声走近。
    一个乡镇干部模样的人,口口声声道:“我还不虔诚?我半年来了十趟,每回来除了烧香拜神,都捐了功过钱,加在一起有上百元了吧。还供奉了二十斤香油,两百多块。这还不虔诚吗?”
    他那双三角眼瞪得大大的,都要跟耳朵连到一起去了,嘴巴和鼻子挤在一块,显示出一种诡异的愤怒。
    “我都这么虔诚了,怎么这次提拔我又落了空?d政办副主任的位子居然落到别人头上去了。这...”乡镇干部看了看头顶上两位庄严和肃穆的神仙,及时地把一些话咽回到肚子里去,最后弱弱地问道,“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嘛?”
    “这里的菩萨和老君是最灵的。”管这片的庙祝是个老头,他脖子缩着,脑袋却拼命地向前探,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多少人在菩萨这里求子得子了?多少人在菩萨这里求得病痛消除,县医院的医生都恨不得砸了这里,菩萨显灵,搞得他们都没生意了。老君更不用说了,天上和人世间的皇帝都是他封的,你那芝麻大的官? 也就是他眨眨眼睛的事情。肯定是你搞错了!你烧香拜神时? 到底拜了哪边?菩萨还是老君?”
    乡镇干部迟疑了一下,“我两边都拜了? 来这里? 不给菩萨烧香,说不过去? 神仙会怪罪的。”
    “那就是了!”庙祝一拍大腿,“你肯定给菩萨烧香时也许了升官的愿? 是不是?对不对?”
    “是的? 我磕头时顺口说了一句。”乡镇干部怯怯地说道。
    “这就对了。你在菩萨那边许了愿,老君就不好管了。可菩萨却是不管这块,她就是想帮你,也不好帮了。现在天上神仙也搞承包制了? 不是自己的事情? 不好插手。我就说了,菩萨和老君怎么会不灵验呢?是你自己拜错码头了!”
    听了庙祝的话,一直在旁边侧耳倾听的善男信女们如释重负,“对,对? 就是嘛,这里的神仙最灵了? 是你自己搞错了!”
    丘好问和明未央看得津津有味,比看小剧场的二人转还要有意思。
    四人从后门转出来? 这里是几间偏屋,有住房? 有厨房? 再远点的地方还有一个茅房。这里是庙祝们居住和生活的地方。神仙吃香火就行? 他们的代理人却是要恰饭的。
    从这里走过去,后面是一片树林,最大的那棵树似乎荟聚了整座山的青木灵气,有十几米高,无数的树枝向空中攀伸着,笼罩了方圆上百平米。绿郁葱葱,亭亭如华盖。
    四人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田珍珠还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愤慨:“都要二十一世纪了,我们的人民怎么还这么愚昧呢?要是都这样,我们国家还怎么实现现代化?”
    邓凌飞劝道:“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他们因为历史原因养成的老习惯,早晚会被这个时代抛弃的。”
    “那个烧香求神的人呢?不仅才三十岁出头,还是国家干部,我们国家建设现代化的生力军。他也这样,真是让人想着就愤慨,还有几分泄气。中国人真的这么丑陋吗?”
    面对读过柏杨那几本书的田珍珠,邓凌飞无言以对,只好对丘好问拼命眨眼睛,你不是懂王吗?赶紧出来啊,帮我开导劝劝呀。
    丘好问却视而不见,又不是我的女朋友,干嘛要我劝?劝好了我得什么好处?
    明未央轻轻地捏了捏丘好问腰间的肉,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注视下,丘好问咳嗽一声开口了。
    “其实老百姓都是这样,你没有必要把他们想得太崇高。他们就是一群普通人,友爱、自私、大方、吝啬、开明、保守、豁达、狭隘、知足、贪婪...世上所有的美德,还有所有的丑恶,你都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中外无不如此。”
    “乌合之众?谁说的?”
    “伐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庞勒说的,‘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个人就有着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等特征。’还有一句,‘群体的叠加只是愚蠢的叠加,而真正的智慧被愚蠢的洪流淹没。对群体来说,也许最不合理的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真的假的?”田珍珠不相信地问道,“欧罗巴和霉帝也是这样吗?”
    “怎么不一样?我一有假期就在霉帝到处旅游,做社会调查。我见到大把的所谓上帝信徒,宁可上教堂,也不愿意去医院;宁可相信不可理喻的所谓阴谋论,也不愿意相信科学;甚至相信喝消毒药水可以消灭体内的病毒。所以说,丑陋的不仅是中国人,还是整个人类!”
    田珍珠听得目瞪口呆,丘好问继续说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时代大潮也只是靠着那么一群人在引领和推动,大多数民众更多的是懵懵懂懂地顺流而去。”
    “可是历史是人民创造的。”
    “没错,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没有他们这大多数人做背景,也就不叫历史了。不过他们是被人引领着创造历史的。”丘好问眨巴着眼睛说道。
    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田珍珠的心情慢慢地好了。
    看着她展开的欢颜,邓凌飞是又开心又悲凉。我们是十几年的兄弟啊,跟斩鸡头、烧黄纸的交情差不离了,居然不如你女朋友得一个眼神。丘好问,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一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非常了解丘好问底细的明未央知道他有偷换概念,但一直笑而不语。这时站起身来,对着三人说道:“我们爬树吧。小明,你不是想知道飞翔的感觉吗?爬到这最顶上去,你就能体会到一点点。”
    邓凌飞看着四五层楼高的树冠,尤其这课树就长在后山边上,有三分之一的树枝伸出了山坡,要是掉下来,直接能滚到山脚去,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于是他的双腿忍不住发软,
    明未央鄙视地看了一眼邓凌飞,手脚麻利地攀上树干,丘好问紧跟其后。田珍珠挽着邓凌飞的胳膊,抬头跟随着两人的身影。此时的邓凌飞腿也不软了,只是心跳得有点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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