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好问不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下定决心了?”
    丁海山点点头:“下定决心了!”
    “那汪老板你怎么交待?”
    丁海山笑了,他反问道,“丘先生怕是听说过汪老板跟我过去渊源的故事吧?”
    “是的,说你在路牙边睡了四个多月,偶尔遇到汪老板,他一时心善,收留了你。”
    丁海山哈哈大笑,过了一会才平静地问道:“丘先生是见过汪老板的,也应该知道他的底。你觉得他是那种容易动恻隐之心的善人吗?”
    “不是!”丘好问毫不迟疑地答道。
    “是啊。汪老板能走到今天这地位,不是靠义薄云天,也不是靠养德泽福,靠的是审时度势,心狠手辣。当年出手救了我一把的是丽姨。她说,我那个样子特别像她那十几岁就病死的弟弟。汪老板虽然沾花惹草,风流成性,但确实十分尊重他的这位发妻。”
    “正是因为丽姨的照拂,汪老板高看了我一眼。等我学得几分本事,丽姨又急忙叫我出去自立门户。她私底下说我跟汪老板脾性不同,还是早些分开的好。后来丽姨因病去世,临终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待,只是叮嘱我,没事的时候多陪陪汪老板。”
    “丁先生知恩图报,好!”
    “丘先生笑话了,其实这两年是我迷茫了。股市赚了第一桶金,后来运气好,最鼎盛时撤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大笔钱,不知道搞什么。现在只是利用以前的人脉,搞些出口贸易,赚点小钱。但是主营方向,却一直摸不到脉门。”
    “曾经有朋友拉我去走水路,丘先生应该知道这种买卖的。”
    丘好问点点头,不就是走私吗。
    “我知道自己的身板和背景,要是不一小心就可能被当成垫背的了,还是不去的好。还有其它一些门路,有真不合适的,有试过却不上路的...一言难尽。反正有空闲时间,就多去汪老板身边坐坐,听他讲讲过往故事,再学习学习也好。”
    “那丁先生怎么突然下定决心了?”
    丁海山沉默不语了,丘好问也不追问。这时,石琳端过来两碗粉? 摆在两人跟前。
    “让丘神童等久了? 我外婆在这米粉里多加了些,你们慢吃。”
    “谢谢了。”丘好问转过头来对丁海山说道:“来? 尝尝我们青溪的米粉? 很好吃的。”
    “好!”丁海山爽快地应了一声,在竹筒里拿起一双筷子? 先在碗里拌了一会,整碗米白色的米粉都变成暗红色? 就呼呼地吃了起来。才吃得几口? 额头上开始冒汗,嘴巴里嘶嘶地抽气。
    丁海山一口气吃完,额头脸上已经满是汗水,他掏出手帕? 慢慢擦拭着? 对丘好问感叹道:“这米粉美味不说,吃起来还特别过瘾,出一身汗,顿时觉得上下都通透了。”
    “哈哈,没错!就是这个味? 过瘾通透!石琳妹陀,帮我买两罐雪碧? 要冰的。”
    石琳接过丘好问的钱,转身在旁边不远的小卖部买了两罐? 放在两人跟前,然后隔着一张桌子坐下? 右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们。
    丁海山喝了一大口冰凉透心的雪碧? 嘴里的火辣一下子去掉了大半? 舌头似乎从麻木中恢复过来,可以说话了。
    “丘先生,我跟你讲件事。”
    “请说。”
    “汪老板宅子里的那些古董,丘先生是见过的吧。”
    “见过,都是真品,只是太阴森了,还有股子土腥气,来路不正啊。”
    “丘先生说得没错,这些古董都来路不正。不知为什么,汪老板特别迷古董,青铜器、唐三彩、玉雕玉佩,明宋瓷器,除了书画,他都喜欢,见到一件就想据为已有。”
    “以前汪老板找人在市面上找,可是市面上值得出手的真货越来越少了。汪老板正好在西北那边有生意往来,便托人找了当地的某些人,就是暗地里盗墓的人。”
    丘好问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规矩就是那些人踩到了点,先打一个盗洞,探明下面确实有古墓,然后叫汪老板过去包场,谈好价钱,三五八万不等。交钱就钻洞起墓,不管是金山银海,又或者枯骨几根,双方都认了,全归汪老板。只是事后真有好东西,汪老板愿意再打赏,那是另外一回事。”
    “有一回那边说探到一座大墓,可能是西汉某位王爷的,看规模怕是有不少好东西。汪老板便拉着我急忙赶了过去。到了地方才知道,确实是一座大墓,而且极不简单,盗洞打了四次才打准,中间还塌方一次,折了两人在里面。”
    “汪老板当即拍了二十万包场。他是此中老手,知道这样的大墓真的会出好东西,不放心,便跟着一起下去。我不放心他,也跟着一起下去。我们一伙人下到那个黑漆漆的大墓里,点了灯,四下一看,才发现有人先光顾过,里面只剩下几具被翻出来的骨骸,还有几块烂板子。看盗洞的痕迹起码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所以被埋得严严实实。”
    “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墓室里都是画,汪老板看了几眼就懊悔得不行,真是西汉某位王爷的墓。按壁画上的记录,陪葬了不少好东西,只是早被人掏走了。可我没有懊悔,只是心惊肉跳。回到地面上,我拉着汪老板赶紧走。过了黄河我才对汪老板说,要是这大墓里真有好东西,我们俩怕是要埋在里面了。”
    “汪老板听我这么一说,也从懊悔中回过神来,给了自己一巴掌,从此再也不亲自去西北收货了。我也被吓得几个星期睡不好觉,夜夜梦到自己被埋在土堆里,泥土往我的鼻子嘴巴里灌,我拼命地挣扎,却挣脱不得。僵硬将死之时,却听到上面还有人在那里载歌载舞。真是好笑啊。丘先生,这世上的事,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说得清楚呢?最重要的要当机立断。”
    丘好问轻轻地摸着易拉罐的边沿,像是在抚摸着明未央的小手。
    “丁先生,你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好像实情你刚才说得还要凶险,你和汪老板能脱身,全靠丁先生的醒目和本事。我还听说,那几个不讲规矩,想埋了你和汪老板的家伙,没多久就不知所踪。不知是发财了躲在哪里享福呢?还是又失手全折在某块地底下。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确实讲不好。”
    丁海山的脸色一僵,沉默了一会才迟疑地问道:“丘先生,要是换成你,会怎么做?”
    “应该也失踪了吧。”丘好问悠悠地答道。
    能听到丁海山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也变得轻松,“谢谢丘先生理解,我做人就是这样,恩不可不报,怨不得不解。”
    丘好问笑了笑,径直伸过来手去。丁海山连忙握住。两人在餐桌上轻轻地晃了晃。
    “谢谢你能来青溪。”
    “谢谢丘先生给了我一个机会。”
    石琳坐在旁边,虽然听得模模糊糊的,不清楚两人到底在交谈什么,看到两人握手后,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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