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之和苗旭在这里飙车是飚的非常爽,但是却苦坏了一个人,就是乐队的琴师。
    双庆班的琴师也是一位老琴师了,是当年傍着裴景祺唱戏的琴师,钱朝安。
    本来这一段西皮快板,对于钱朝安来说,真的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谁知道,裴琰之从一开始就加快了速度,钱朝安也只能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要知道,一般来说,琴师和鼓师是控制节奏的,乐队里,大部分的乐师都是要用眼睛看着琴师和鼓师,跟着他们的节奏来进行伴奏的。
    不过,在双庆班,裴琰之才是大佬,就算钱朝安是长辈,但是一开戏,所有人都要跟着角儿走。
    不过,钱朝安真的是跟不上啊,裴琰之越来越快,而且苗旭也是被裴琰之影响了,演唱的速度也是非常的惊人,虽然比不上裴琰之,但是也是让钱朝安头皮发麻,本来想要在苗旭唱戏的档口稍微休息一下,谁知道根本没有一刻的休息。
    裴琰之和苗旭虽然他们唱的快,但是两个人都有休息的时候啊,就是对方唱戏的时候,起码自己能够有一个回气的机会。
    但是,钱朝安可没有,这不到一分钟的西皮快板,硬生生让他拉出了西皮飙车板的速度。
    钱朝安在这一段拉完之后,感觉这一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手中的胡琴都要拿不稳了。
    不过,接下来还要唱戏呢,钱朝安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行了,赶紧冲着侧幕的后面低声喊了一声,“老何,快,帮我拉弦!”
    刚才裴琰之和苗旭的竞速大家也都看到了,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裴琰之和苗旭的身上,听得非常的过瘾,但是却忘记了,拉弦的人能不能受得了啊!
    侧幕的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何志光,也是一名琴师,毕竟这一出戏有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一个琴师怕顶不下来,所以,预备了一个备用琴师。
    没想到,第一折戏,备用琴师就要上场了。
    但是,事不宜迟,因为台上的演出还没有结束呢。
    何志光赶紧走了出来,替换了钱朝安,正好这个时候,是铁镜公主去盗令箭,杨延辉在台上的一系列做派,表明了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激动,这个时候,并不需要胡琴的伴奏,锣鼓家伙催动起来。
    台下的观众也没有注意到乐队这里换人了,毕竟大部分听戏的观众,捧的都是台上的演员,只有很少的戏迷才会对琴师非常的痴迷。
    其实,只有内行才知道,琴师在京剧界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因为有很多的京剧演员,一开始学戏,都是跟琴师学的,因为琴师傍过的大角儿多了,人家耳濡目染之下,就知道你这句的问题在哪里。
    当初,梅文玖大师曾经在一次会议中说过,“京剧离不开琴师,您的唱腔再动听,没有胡琴的托腔,也减色大半。”
    每一位京剧演员,对琴师都是非常的尊敬,得罪了琴师,估计你连戏都没法唱了,就算你自己会操琴,你还能扮上戏之后操琴吗?
    裴琰之的一番做派下来,站在舞台的正中间,右手一举,胡琴声响起。
    裴琰之心中一惊,怎么回事,琴声不对了。
    但是这个时候,裴琰之绝对是不能往乐队的方向去看的,因为这是舞台上的大忌。
    不管是什么时候,唱戏的演员都绝对不能目视乐队,因为这种时候,你去看乐队,是什么意思呢?
    你怎么错了?
    你拉的不对?
    刚才的过门你是不是呲了?
    ……
    琴师大多数都是老江湖了,就算我错了,你下了台咱们再一块商量,这没问题,你敢在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看我,那对不起了,我错了,那我不干了,你找别人给你操琴吧!
    当年还真是有这样的情况。
    就是因为琴师一个不小心,琴声呲了,也无伤大雅,你继续唱不就行了。
    但是台上的演员还是因为年轻,皱着眉头看向了琴师,一下子,场面就难看了,台下的观众都是看角儿的,一看角儿的眼神,所有人都跟着看向了琴师。
    当时,琴师就怒了,行,你牛,你犇,你自己玩吧!
    人家琴师也是一位圈里的老人了,一个刚红的小年轻竟然敢这么给自己颜色看,那就对不住了。
    这位琴师直接把胡琴放在腿上,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来一根,给自己点上,就坐在那里,跟台上的角儿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这一下,台上的那个角儿可是坐蜡了,人家买票来看的是你,可不是琴师。
    出了这样的舞台事故,自然这场演出就完蛋了,倒霉的肯定是演员啊,谁叫你犯了忌讳呢。
    这一场的票钱赔出去不要紧,有那么心思不对的戏迷,还把戏园子里的一些桌子椅子都给砸了,这些东西,都应在了这位角儿的身上。
    到了最后,这位角儿还得规规矩矩的给这位琴师敬茶赔不是,这场事才算是揭过去了。
    有人会说,没了你张屠户,难道我就要吃这带毛的猪吗?我把这个琴师赶走,我再去找一位琴师不行吗?
    对不起,还真不行。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琴师这个行业都是稀有职业,而且他们都非常的团结。
    他们立下的这些规矩,其实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琴师的利益和尊严,如果有人胆敢冒犯他们的尊严,那对不起,以后,就不会有琴师会为你服务的。
    裴琰之自然是知道这个忌讳,虽然现在他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算看琴师一眼,琴师也大概率不会直接撂挑子,但是裴琰之骨子里对于规矩就非常的尊崇,所以,他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一见公主盗令箭,
    不由得本宫喜心间,
    站立宫门,”
    “吧嗒磬仓!”
    《四郎探母》第一折《坐宫》的最精彩的部分就要到来了。
    要知道,当年,有很多戏迷听着出戏,就为了听这一段,之前的戏都是昏昏欲睡,但是到了这一刻,全都是精神百倍,瞪着眼看着台上。
    其实,他们就是想要听台上的演员唱不上去的那副囧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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