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国大事尘埃落定,见朱允炆心情好,马皇后乘机说道:“皇上,瑾贵妃的寝宫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都比照着臣妾的规格来的。”
    瑾贵妃就是常瑾了,她的真实身份见不得光,所以隐藏了姓氏,以名为姓,称为瑾贵妃。
    朱允炆淡淡道:“知道了。你执掌后宫,这种事情以后不用来问我,瑾贵妃喜欢什么,要什么,你照着去办便是。”
    马皇后说道:“是,臣妾告退,看看寝宫里有无疏忽之处,省的怠慢了瑾贵妃。”
    马皇后能够得朱允炆的充分信任,架空吕太后,和她商议起了国政,主要是她帮助朱允炆扛住了吕太后的强烈反对,将常瑾以贵妃的身份迎到后宫。
    河南开封,周王府。
    曹国公李景隆的军队包围了王府,周王朱橚被人送药铺里抓回来,五花大绑跪在大堂里。
    朱橚从未如此狼狈,他大声叫道:“李景隆!我一生只知行医施药,从来不沾权柄,不过问朝政,你将我强行绑走,还游街示众!侮辱大明亲王,该当何罪?”
    李景隆拍了拍手,周王妃冯氏抱着一个小匣子,搁在朱橚面前,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龙袍!
    冯氏哭道:“王爷,回头是岸,认罪吧,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盛夏七月,朱橚却仿佛身处寒冬腊月,他僵在当场,难以置信的看着妻子:“你……你为何要污蔑我?你我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就这样出卖了?”
    冯氏羞愤交加,啪的一声合上匣子,指着朱橚大骂道:“你还有脸提夫妻情分?你分明是个空心人!你那点情早就给了别人!我白白得了周王妃的虚名,二十多年如一日的守在周王府这个活死人墓里!”
    “你对谁都好!对你四哥、四嫂,你的侄儿侄女们,甚至不相识的病人、乞丐都是你关心的,爱护的人!唯有我是个多余的!你可曾想过我的苦楚?我恨你!”
    朱橚面如死灰,“我以前曾经就对你说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有感情不可能。你明知如此,就不该奢望太多。你以前出卖了四嫂,我没有追究;这一次出卖我,你得到了什么好处?是赦免?还是你冯家重新得到圣眷,恢复了官职?”
    冯氏冷冷道:“你是个没用的丈夫,连小舅子的命都保不住,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法子?既然你对我无情,就别怪我对你无义了。”
    朱橚连遭背叛,顿时气得呕血,“亏得四哥四嫂还劝我和你重归于好,劝我理解你,体谅你,屡屡说你是一个好女人,当年母后没有选错人。如今看来,母后,还有四哥四艘都看错了你!”
    冯氏一怔,而后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保护不了我,保护不了冯家,那我只能自己求一条生路,免得被你连累了,一条路走到黑。”
    冯氏摔下小匣子的证据,拂袖而去。
    李景隆冷笑道:“如何?连结发妻子都出面指证你谋反,你还敢辩驳?来人,将罪人朱橚押解回京!”
    朱橚遂被投进了囚车,囚车四处都是铁栅栏,没有顶棚,七月阳光毒辣,朱橚犹如在烈火上炙烤,汗如雨下,很快被阳光烤干,盐碱结在皮肤上,麻痒难当,可是他手脚皆被捆绑,无法伸手去挠痒。
    李景隆乘机羞辱道:“罪人朱橚,你看见街角那条狗没有?学它靠在墙角上蹭一蹭,就不痒了,这叫做不求人,哈哈!”
    朱橚虽年过四十,正值壮年了,却从未吃过苦头,如今落地的龙子不如狗,他强忍着饥渴和麻痒等不适,努力挺直了脊背,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李景隆冷哼道:“看你能忍到几时!”
    朱橚常年伏案写医生的身体,在烈日下摇摇欲坠,眼瞅着要脱水晕倒,突然天降甘霖,几股清水泼在他的身上,缓解了干渴和麻痒。
    他缓缓睁开眼睛,头顶的太阳依然高照,但是沿街的百姓自发端着清水守在路边,将一盆盆水泼向囚车。
    李景隆大怒,拔剑说道:“你们要造反吗?囚车里押送的是朝廷钦犯!”
    百姓默不作声,只是泼着盆里的清水。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颤悠悠杵着拐走到囚车旁边,将一个插着空心麦秆的葫芦放进去,老人说道:“殿下,里头是解暑的绿豆汤,渴了就含着麦秆喝几口。你是个好人,没日没夜的在药铺里写医书,看病人,怎么可能去谋反呢,放心吧,我们开封百姓已经联名上书,给殿下解释求情。”
    这几个皆是百岁老人,似乎一碰就要倒,李景隆怕引起众怒,不敢造次,心想等过了开封城,到了路上,这些人就鞭长莫及了。
    可谁知出了开封城,一群蓬头丐面的乞丐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押解的队伍后面,还时不时有农户给队伍送瓜果等物,一问才知朱橚的药铺常年免费给无钱医治乞丐和农户看病,抓药分文不取,遇到荒年或者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开粥铺救济百姓。
    总之,周王朱橚虽然无能,不通政治,但极得民心,出名的菩萨心肠。
    李景隆起了忌惮之心,一路上不敢太折腾朱橚了。
    开封城外的一处山丘,周王妃冯氏远远的看着渐渐远去的押解队伍,旁边一人问道:“王妃心疼了吗?”
    冯氏收回了目光,说道:“马公公的主人比任何人都心疼周王。”
    此人正是燕王府总管马三保,马三保叹道:“哎,我们燕王殿下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既然皇上一定要下手对付周王,不如和王妃联手演一场苦肉计。”
    冯氏苦笑道:“可惜此计你知我知,周王殿下还蒙在鼓里,他现在势必恨我入骨。可是殿下天真无知,从来不晓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感,容易被人看穿,所以只能瞒着他,让他真的以为我背叛了。”
    马三保安慰道:“等事成之后,燕王会亲自向周王解释,王妃和周王殿下会破镜重圆的。”
    冯氏摇摇头,“不用了,和周王夫妻这些年,我很累了,我不想再担负周王妃的虚名,我要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过着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就让殿下恨我一辈子吧,夫妻情分一刀两断,我解脱了,他也解脱了,我们彼此都放过对方,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总比继续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名义夫妻强。”
    马三保说道:“我们王爷会尊重周王妃的选择。”
    冯氏点点头,“我信得过燕王殿下,我们冯家和旧部也都相信燕王殿下的能力。我弟弟冯诚,还有我们冯家的男儿即将官复原职,他们会誓死效忠殿下,作为内应,恭迎殿下打回京城!”
    ☆、第281章 杀人无形
    京城,皇宫。
    新入宫的瑾贵妃常瑾在马皇后的陪伴下游着皇宫,盛夏的季节下着细雨,倒也凉爽,宫女在后面撑着伞,瑾贵妃慵懒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和马皇后闲聊。
    走着走着,雨势渐大了,宫人赶紧将两位请到鸾轿,常瑾却说道:“轿子未免太气闷了,前面不是有一个宫殿嘛,我和皇后一起进去避雨。”
    马皇后对常瑾百依百顺,欣然说道:“前面是吕淑妃的柔仪殿,我们去瞧瞧。”
    吕淑妃是吕太后娘家的侄女,是太后特意挑选进宫的贵族少女。
    闻得马皇后将至,柔仪殿吕淑妃赶紧出来跪拜迎接,抬头一瞧,却见常瑾和马皇后并肩而立,吕淑妃心里有些不痛快:我跪皇后也就罢了,跪一个不知廉耻的老狐狸精,简直有损身份!
    吕淑妃到底年轻,藏不住事,又有亲姑母吕太后做靠山,心里的那点想头未免表露在脸上,对常瑾露出了轻蔑之意。
    常瑾装作不知,她自顾自的打量着柔仪殿,说道:“皇后,我喜欢这里,干脆今天就搬过来吧。”
    马皇后巴不得这两人斗起来呢,赶紧说道:“既然贵妃喜欢,那就和吕淑妃换一换。”
    马皇后一个眼色下去,宫人们赶紧收拾箱笼,调换房子,吕淑妃气得银牙乱咬,拦在前面,“你们谁敢乱动我的东西!”
    常瑾挥着团扇说道:“你的这些破烂玩意,入不了我的眼睛,放心吧,连一个烛台都不会少你的。”
    吕淑妃对马皇后说道:“娘娘,你看看瑾贵妃嚣张跋扈的样子,娘娘安排的寝宫她不住,非要和抢我的柔仪殿。”
    马皇后说道:“轮品级,瑾贵妃比你高,她看上柔仪殿,愿意和你调换寝宫,这是你的福气,你不想和瑾贵妃换一换,莫非是看上了我的坤宁宫?”
    “你——你们——”吕淑妃气得浑身发抖,跺脚说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告诉姑母去!”
    吕淑妃哭着去了慈宁宫找吕太后搬救兵去了。
    常瑾笑道:“皇后不去拦着?”
    马皇后笑道:“不用,闹开了也好,好教他们都知道,大明不是汉朝,后宫也不是吕氏的天下。”
    汉朝的吕太后权倾朝野,吕氏家族掌控军政大权,甚至帝王的废立,但是大明不会容许出现第二个吕太后。
    吕太后见亲侄女被人欺负了,气得冒着暴风雨赶来柔仪殿,马皇后上前行礼,常瑾却坐在圈椅上纹丝不动,懒懒的摇着团扇。
    吕淑妃仗着姑母在侧,厉声指着常瑾说道:“姑母,就是她要把侄女赶走的!”
    吕太后如刀子般锋利的目光砍向常瑾,“见到哀家,为何不跪?”
    以前常瑾在东宫照顾外甥朱允熥的时候,吕侧妃只是侍妾而已,虽然执掌东宫,但常瑾见她是无需行礼的,如今吕侧妃多年侧室熬成婆,如愿当了太后,可是常瑾不可能对吕太后行跪拜大礼。
    这是她仅有的一点点尊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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