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心不敢妄加品评。”
    王执心的声音在心湖之中回荡,语气之中一如既往恭谨无比,却也更增添了好些敬畏。
    “太素”本是高高在上,无从揣度的伟岸存在,但是通过张清和这一王执心所熟悉的凭依降临世间之后,却少了许多神秘感。
    然而直至今日,这法相展开,无从理解的恢宏伟力贯透古今与未来之间,又有前所未有的仙灵之气洋溢于天外空无,洗净神魂本我,照见诸天众生,虽无从理解与妄测。才又使得张清和这代行者的身上更增添了一番万道源流的气息。
    王执心所言非虚——他着实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为这一法相命名。仿佛任何修辞与形容都不足以概括眼前这景象的全貌。虽说大部分都处于虚影之中,但是其中的神圣与高渺,却是贫瘠的言语所无从表现的。
    这法相不以形状论——仿佛无形无质,又仿佛有形有相,在虚实之间,更好似某一处真实存在的投影,使得观摩者不自主地产生羽化飞升之感。
    王执心的太平圣人法相固然有九丈,然而置身张清和这法相的重重异象之间,却没有了距离与高低之分,更少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仿佛浸染了整片空无,将周遭层层围绕,而法相的正中,则是对峙着的“王执心”与水元神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以仙神们的道音,恐怕都无法概括眼前这仙家胜景。若是要这水元神子将法相的全貌所观摩概括,他那周遭搅动着茅村现实虚空的庞杂情感恐怕一瞬间便要炸裂开来,犹如在天地之中开出一道讯息洪流一般的漩涡,交织着难以想象的道与理。
    而眼下正是自那谁也无法观透和理解之处,有数之不尽的神通道光一齐打来,甚至于不过是座下数之不尽,有若繁星的仙君道圣们联袂为之,高天之上背对苍生的白衣道尊不过浅浅掐了一印,犹如施令。
    况且这无尽诸天里头难以数尽的强者与众生,执笏恭顺施行礼节的尊尊超脱万物的仙君,除了自己那文道的圣人,以及牵动天下兵戈气的武德星君,皆然都是些微虚影罢了。
    可正也是这些虚影,使得道则交织作大道,在不过洞虚境界,就超越了天地之间实打实的界限,使得堪比混洞境界的道光汇集而出,直直杀向那水元神子,这还是规则层次般的力量,无法自过程上做手脚,只能以莫大神通扭转亦或是抹去因果,是以祂避无可避,乃至于来不及产生什么纷乱的情感,那五色绚丽,然而汇集之处却透明若无物的素光,便将它照入其间。
    当然,这是在枝杈之外,拥有极其之高位格者才能从空无之中所见着的纷乱景象。而在茅村之中,却只是“王执心”的身影忽而扭曲失真,随即身后出现弥散了半面天幕的太素法相,一道神光凭空而起,直直贯透了那水元神子的身躯。
    这神子似是连哀嚎与情感都没来得及在虚空之中扩散开来,更别提在空无之中对“王执心”出手了。
    这便宛若一个站在鱼缸之外拨弄观望的稚嫩小童儿,随性写意地看着鱼缸之中不过存许的小鱼,自以为将之看了个通透,随手便能摆布灭杀。
    然而任是谁都料不到,这里头明明对其底细一清二楚的小鱼,却足可以一跃而出,从壁垒那么深厚,屏障那么高大的缸里跳出来。
    况且还不仅仅是跳出来,是始一跃出,便化作了一头盖世凶物,将这有心摆布鱼儿的小童吞了个干净——这谁能想得到呢!
    诸天浩荡诵经声依旧不止,神光亦然不绝,仿佛与道伴生,但是却见不得具体的形状与质地。
    虽说有张清和法相之中打出的诸般神通已经比肩到了混洞的层次,但是论起威压,却犹如春日的羲和之阳,将这狰狞可怖的邪祟迅疾地消融开来,犹如天地之间自然而然生出的某种规则。
    那海葵海鞘一般的头颅,五色斑驳充满水元与神明气息的身躯,便这般消湮于无形,化作了一团最为纯粹的水元精粹,若是修持五行功决的人,怕是只要吸纳上一口,修为就得被夯实到一个境界。
    “有意思……”
    “王执心”身周的大道气韵不减,他凭空虚抓,将那天地之中纯粹的水元精粹虚抓而来——经过了太素神光的洗礼,这精粹之中并不含一丝一毫的仙神意志与被污染的大道,又因为这东西的神性与神位,使得它不仅存在于中天里,更存在于灵界之内,得以在精神与物质之间进行转化——这代表着,张清和能够将这东西带到他的那方枝杈之中去。
    “执心,这东西我可能有用,便先收了,你若是要,我往后再想办法给你猎一头。”
    张清和自心湖之中征询着王执心的意见——他一贯就不是个自作主张的人,虽说他笃定王执心要这东西也没有就是了。
    毕竟临安王家,天下富藏无出其右,这就算是一等一的神材,王执心也不见得缺。
    “老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王执心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里——水元神子固然被太素神光强势镇杀了,但是包裹着祂的那庞硕无匹的触手却依然存在于天外空无之中,并且看那阵势,若不是太素法相还勉强维持着虚空,他们现如今就要被掀翻……
    “这个东西啊,无妨,不是祂亲临,只是激起了祂的某种机制罢了。
    这所谓的水元神子其实很有意思,我说不得见过——又或者,压根就没有水元神子这回事,所谓的水元神子,只不过是那尊存在难以揣测,蜿蜒不知起始的腕足的狰狞末端罢了。
    咱刚刚给祂挠了个痒痒,连主观意识都没有激荡起来,只不过使得他皮肉一紧,自主触发了祂身上有若皮肤的组织的某种机制罢了。”
    这就是太素代行者吗?
    王执心惊叹。
    他最为佩服张清和的一点就是,能将令人绝望的事实讲的如此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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