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和张霞早晨来求子衣时,子衣便考虑到,要让程咬金放弃张霞,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根据自己这几日的观察,如果能让程咬金得到那个宫女,不要说放了张霞,说不定赔上他所有的小老婆都行。但是,若要此事成行,必得去寻长孙郦。
    萧铣作为战败的皇帝,他的后宫嫔妃妻室,连带他的女儿宫女,都要被送往长安,而长孙郦此次来江南,乃是奉了李世民的密令,将那些宫内众多未曾正式登记册封的宫女,挑选一些姿色好的,或储备起来供李世民送给朝中政要以及赏赐给部下用,或充入旗下的妓院。古往今来,那些攻城掠地之人,往往藏有绝世佳丽,原因就在于此,同时这也是李靖无法答应程咬金要求的另一个原因——这些宫女不在他的职权管辖范围内,而是由长孙郦支配,当然,这些桌面下的事情,是永远不会记入正史里的,更不会出现在官方的文件里。
    张霞听说长孙郦或许可找到那名宫女,立时喜出望外。原来,七月初一那日在清林庵外树林里,长孙郦的侍卫挡不住突厥人,以至长孙郦被一个突厥兵逼到石坡下,眼看要被人手起刀落砍掉脑袋,张霞及时赶来,一脚踢飞了弯刀,又回身一剑刺死了突厥人,救了长孙郦一命。事后,长孙郦备了厚礼答谢救命之恩,还认了张霞为义妹。如今义妹有难,长孙郦岂有不相助之理?
    张霞含泪求道:“程将军,张霞有一事相求,万望恳请将军答允小女子,张霞感激不尽!求您了!”说完“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程咬金见她梨花带雨,早慌了手脚:“好妹子,快起来,俺老程最怕看见女人哭,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就是让俺老程掉脑袋都行,只要你甭哭了。”
    “张霞已经……”张霞咬了咬唇,“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怕无福再伺候将军,还请将军成全小女子,放张霞一条生路,解了婚约!”
    程咬金一怔,笑道:“好妹子,我当什么事呢!你既是不喜欢,直接跟俺老程说一声就行,我决不会勉强的。如今妹子既然说了,老弟,你这就写张解婚约的书,俺不识字,直接在上面摁上手印就行了!”
    子衣和长孙郦立时都松了口气,张霞已是磕头拜谢不已,子衣叹道:“程大哥果然是条铮铮的汉子!”
    子衣带着张霞回卓府时,只见方华和大胖姐、二胖姐两位厨娘都守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候消息。待张霞告知结果,几人立时喜气洋洋,仿佛打了个大胜仗似的十分开心。
    子衣心下暗叹,自己果然是眼拙脑笨,只怕君然还比自己早明白些。其实,在从南阳到洛阳路上,自己有一晚睡不着,夜半出来看星星,却听到草丛里有动静,当时吃了一惊,却见二位伙头儿从树后低着头出来,如今回想起来,她二人当时神情带着惊慌与尴尬,二胖姐的脸在篝火的映衬下通红通红,只怕是当时自己无意撞破了人家的好事,自己果然是呆呢。
    程咬金当晚是欢天喜地,将那宫女迎入房中做了小妾,当然,众人皆不知底细,还当他迎娶的是张霞。李靖那里本来十分为难,如今也终于松了口气,只张霞是不能留在军营里了,子衣便以府中人手不够为由,顺带将张霞要了去。
    子衣又为王猛谋了个参将的空缺,留在了李靖军中,与一干南阳同乡共事,方华和张霞则随同子衣一家,以及罗老爷、房夫人、尚婉清、长孙郦等人同回洛阳。
    在洛阳潇府门前,张霞瞧着子衣小心地扶了君然下马车,悄声对方华道:“我怎么觉得卓小姐比之前心事更重了呢?去江南前,瞧着人都好象已经把心事放下了,整个人似乎很轻松,如今怎么看着很不欢喜了呢?”
    方华摇了摇头:“我也弄不懂,似乎是卓夫人不太满意这桩婚事。”
    子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
    从江南回洛阳,大约走了一个多月,如今当是公历四月了,据留守洛阳的长孙瑜所言,长安形势已是非常紧迫了。自胡公公告老还乡之后,秦王府众多谋士因失去朝廷记录而被迫迁出秦王府待命,不久前,张尹二妃突然病重,太医诊脉后,断为中毒所致。李渊大怒,怀疑是李世民所为,正在展开调查,但对秦王已是管束更严,怕是起了要将秦王削职为民的心,因此在突厥之事上也听不进李世民的劝告,只一味倾向和亲之策,抑或将都城迁离长安,重新立都于洛阳。若真是如此,只怕秦王府的根基都要被整个连根拔起。
    到了如此地步,玄武门之变必不远矣,只怕要过了这关口,才有可能辞官归隐,与君然畅游江湖。
    一念及此,子衣重重叹息一声,心下不禁有些黯然。今是乃是君然的生日,一早就为她置办好了礼物呢,只是,君然依旧不太欢喜,卓夫人还是那般让自己琢磨不定,她会阻拦自己与君然的婚事么?若真的不能与君然结为夫妻,哪怕能相守也好,可是……
    这些日子,君然面上的忧郁之色越来越重了。先前君然不知晓自己身份时,虽面上带着一丝心事,却从未这般忧郁过。她是不是也在担心,卓夫人不会同意自己与她的婚事,甚至禁止我两人在一起么?
    这一路上,每当与君然独处时,尚未享受半刻与佳人的温存,卓夫人便不经意地出现将君然唤走,仿佛是顺便路过,却又仿佛是刻意让君然与自己保持距离,不愿我两人相处过于亲密。若卓夫人果真不许自己与君然相守,那可如何是好?
    子衣沉重地摇了摇头,却有一双柔荑环上她的脖颈,那带着淡淡清香的温香软玉依进怀中,只紧紧依偎着自己。
    子衣低下头来,只见佳人不言不语地枕在怀中,望着自己的那双丽眼,含着淡淡的忧愁和焦虑。子衣宽慰地一笑,轻轻吻了伊人的秀容,低低地道:“君然,子衣只要能与你终生相守,便已知足。”
    君然轻摇榛首,大颗大颗的清泪已溢出眼角,只抱紧了子衣:“傻呆子,君然好想子衣呢……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
    两个人儿拥得更紧了,子衣轻轻吻去君然的清泪,只禁不住心口含着淡淡的伤痛,难道,我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么?
    门外有人轻咳一声,相拥的两人禁不住同时一颤,子衣无奈地闭上眼睛,松开了拥着君然的手——卓夫人和夏婶儿已经进得门来。
    君然轻轻拭了拭眼角,只是,她的另一只柔荑却依旧和子衣紧紧攥着,不愿离开那人少许。
    卓夫人在塌上端坐下来,望着女儿略带桃红的眼帘,叹息一声,方道:“君儿,今日乃是你十八岁的生辰,还不去换身新衣来么?再过两个时辰,你春姨和秋姨都要过来了。”
    君然侧了头,笑道:“母亲,君儿穿这身衣服就好。”
    卓夫人忽地肃声道:“子衣,你跪下!”
    子衣立时吃了一惊,手上被君然攥得更紧了,伊人咬了唇,含着泪花呼道:“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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