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一闹,又回来了。”苏无恙叹了口气,表达一下对于宋慕辰屡次进医院的无奈。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摆脱医院这个地方,病完全好呀。
    傍晚的时候,苏无恙从梦中惊醒,正好看到床上眼底发黑面色苍白的男人颤了一下,睁开眼的时候旁边监护仪上的心电显示数字突然剧升,只是背对着监护仪的她没有看到。
    “醒啦?是我。你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我还能去哪呢。”她抱怨道,语气里没有一丝心疼,“你要吃饭吗?”
    宋慕辰突然起身抱住她,身体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泪珠滚落到她的颈窝,冰凉的,连绵不断。
    他的身体骤然僵硬。
    这股味道……是那天他进治疗室出来之后,他在她身上闻到的那个男士古龙水的味道。
    江子陵。
    而且,这股味道更加浓郁,让他无法忽视……这样浓郁的味道,恐怕不仅仅是拥抱那么简单。
    他的心脏又开始被撕扯,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好了好了,昨晚在帝都的一个朋友有急事找我,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
    宋慕辰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一窒,沙哑地说:“朋友?苏苏很重要的朋友吗?”
    “是的。不过是个女孩子,你别激动。”
    埋藏在她颈窝的那张俊逸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带着自嘲的苦笑:“是吗。”
    “嗯是呀。你说你,动不动就伤害自己……这病到底什么时候好呢。”
    他的双手骤然发凉,眼前泛着黑,心口发痛:“苏苏还是一如既往地希望我的病快点好呢。”他绝望地垂下双臂,毫无生气地躺回病床。
    “当然啦,难道你不希望自己快点好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飘飘地说:“苏苏,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离开我呢。”
    “又在胡思乱想了,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没离开吗?”
    宋慕辰的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默然不语。
    苏无恙看他似乎没有力气再闹了,说:“我下楼给你买点饭?我把包留在这,我不走。”
    说完见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空洞无神,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所以将女士包塞到他臂弯里,只拿了手机出了房门。
    宋慕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恍恍惚惚想到了在那幢庄严肃穆的城堡里,她最后决然离去的背影。
    那个时候她说,没有谁离了谁不行的。
    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呢。
    等他的病治好的那一天,她恐怕也是这样的姿态,毫无眷恋地离开他吧,那个时候她的脸上一定带着如释重负的久违的轻松,终于甩掉一个麻烦的大包袱的欣悦。
    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要嘶喊出哀求,最后反应过来,她只是去帮他买个饭。
    那一天还没有来临。
    宋慕辰在被下的双手骤然抓紧被褥,哭过的眼睛还泛着红,此刻在睁大的眼眶周围猩红可怖,那种看着她离开的痛意渐渐侵蚀他的大脑。
    死刑犯总是想延长缓刑时间的,他也不例外。
    他猛然坐起身,抬起右手将左手背上的输液管拔掉,血丝一瞬间渗了出来,可是他没有管,既然将眼神投放到四周的环境。
    他选定了位于他头顶的输液袋,将之扯下来拔掉塞子扔到地上,药液全都流到了地上。
    接着他睁大狠戾的双眼盯着自己的腿部,忽地用双手疯狂地捶打着骨折的叁处地方,用了迄今为止最大的力气,全然不管那蚀骨的痛意。
    跟他心口的痛比起来,这点痛根本无足挂齿。
    冷汗浸湿了病号服和额头的碎发,牙关紧咬时将青白的双唇都咬出血痕,下唇有两个深陷的横口,在汩汩冒着血迹。
    他滚落下床,衣襟上沾了刚刚流到地上的药液,他用双臂的力量支撑全身,拖着残废的双腿爬向在病房角落的那个装着医疗用品的推车。
    他的双眼被眼泪朦胧,但还是锲而不舍地破坏着这一切。推车里的医疗用品被他基本毁损完毕之后,他抓起推车第二层里的一个拆线用的医用剪刀。
    剪刀陷入胸膛处的皮肤时,双腿的疼痛加上胸口的疼痛将他折磨得眼前发黑,浑身发冷颤抖,这个时候监护仪上出现了报警声。
    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出现了问题。
    他满意地笑了,这样就能多治疗一段时间了吧。
    她也就会晚一点离开自己了吧。
    报警声引来了医护,他昏迷时右手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剪刀,胸口大片的血迹就像罂粟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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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慕辰再次睁眼的时候,将坐在病床边苏无恙脸上的厌恶看得一清二楚。
    “苏苏。”
    苏无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毛病?为什么要捣乱?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我不是说过我不走吗!”
    他轻轻抿起唇,下唇的血痕又裂了开来,似乎是浸染在画纸上的颜料,鲜艳却内里残败。
    “你今天不解释清楚,我现在就走了。”苏无恙一边提起自己的包一边吓唬道,没想到他听了这句话之后真的脸色僵硬,血色褪尽。
    “不要。”他已经虚弱到只能吐出这两个字来,左手想伸过去抓她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你保证,以后不再伤害自己。”
    她又退了一步,他怎么也抓不到她的手,急得出汗,呼吸急促,因为用力使得颈窝处的筋清晰可见。
    “你不说?那算了。”苏无恙是真的生气,好不容易他的病有起色了,这样一搞又恶化了,那她要呆在他身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她气呼呼地扭头就走,这就听到了身后嘶哑的喊叫:“苏苏!我只是怕……”
    “怕什么?我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到底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我不是每天都在强调不会离开你吗?难道让我找个绳子跟你拴在一起你才满意吗?”
    他上半身吃力地支起,眼角滑落滚烫的泪水,嘴角颤抖地道:“我的病好了,你就会离开。”
    如此笃定的语气,将苏无恙的身体定在原地。
    “……你每天都把我当作小孩子哄骗,可是我不傻,你一点都不在意我,只是想消除掉心中的愧疚才留在我身边……等到我的病好了,你就永远离开了。”他一边控诉一边掉着眼泪,哽咽沙哑的嗓音无助脆弱,将这些天折磨自己的事实鲜血淋漓地剖析出来。
    “你……”苏无恙没想到她一直以来最想对他隐藏的,还是被他知道了。
    “我没有办法,”他的脸皱到一起,“苏苏,没有你我真的没法活……我只能拖延死期,我想你留在我身边时间长一点,我还没活够……”
    苏无恙在那一瞬间突然好心累。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喜欢她呢?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能精确地找到她,喜欢她,爱上她,企图占有她。
    如果他不爱她就好了。
    苏无恙突然悲哀地想。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捂上耳朵跑出病房,跑下楼。
    他呆滞地看着她跑了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能……怎么能告诉她这些实话呢?她一定会生气的,她一定会觉得他不可理喻……
    或许,苦心经营想要拖延的死期,就是现在了。
    心口仿佛被巨石砸中,他的四肢开始不规律地抽搐,脸部痉挛着,胸口处刚刚缠上的纱布渐渐被撕裂伤口溢出的血迹浸红。
    监视器的报警声响起,医护人员熟练地跑来打上肾上腺素和镇定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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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很冷很冷,还带着湿气。
    苏无恙拦了一辆车,有气无力地跟司机说:“去珠江绿洲花园。”
    车上广播正在播报今晚有雪,这是30年来帝都第一次在四月下雪。
    “姑娘咋了?”司机师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医院,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哎姑娘想开点,没有谁离开谁是不行的嘛。你可能现在不懂,但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最长一两年就啥事没有了。”
    苏无恙苦笑了一声。是啊,大家都懂这个道理,为什么宋慕辰就是不一样呢?他们两个之间那空白的五年,他怎么就没有放下呢。
    简直不可理喻。
    红绿灯的时候,司机估摸着再劝道:“那就是失恋了?唉现在的小男生都挺渣的,你们小女生也得狠心起来才行啊。”
    苏无恙虚弱地回:“我倒希望是失恋。”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就像过电影一样。
    一会儿是史蕙宁为江子陵而抱着她的大腿哀求:“苏小姐求你救救他吧,他这些年一直在念着你,非你不可!”
    一会儿是安宥谦苍白着一张病态的脸一边吻她一边哭:“最后一次好不好?Eve?好不好?嗯?”
    最后是宋慕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求她:“你杀了我吧,这样会不会原谅我?嗯?会的吧,会的,你说会……”
    到江子陵家里的时候,她像终于找到了心灵的港湾一般泄气扑在他怀里,哽咽地说出那个罪恶的想法:“江子陵,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妻多夫制的地方?我现在好累啊……以后我把时间平均分给你们,周一周二是宋慕辰,周叁周四是安安,周五周六是你,这样就不会累了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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