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是我打过一次照面的那只老狐狸——赵王。他也是瘫痪在床许多年。虽然一生工于心计,却也熬不过自然常理。
    还有一个,让人有些意外,居然是蔡国的国王。他虽然长得有些过度肥胖,但却只有四十余岁,总不至于肥死吧。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常三那帮小崽子居然用计夺了蔡国不说,还把蔡国王室也赶尽杀绝。据说那个超大号的蔡王卡在地下的暗室过道里,不能动弹,直饿瘦了才又能通行,但一上了地面,迎接他的便是末路尽头。常三他们把新的国家改名为常国,首都重设在一个新兴的城市,名叫“建都”,呵呵,傻子,以为这样我便会感动吗?
    我除了会笑你们痴妄,把你们捞起来狠打一顿屁股,绝不会出现你们想象中眼泪哗哗的感动表情,做梦去吧,小崽子们!
    现在季国也并不乐观。季国已经有一半江山被常三他们占领,另一半应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庞国有两位庞公子苦心经营,又有穆夜幽傲人的财力支撑,现在也只是在边界处有些零星的异动,双方使者天天谈判,但也只是纸上谈兵,互相拖延时间,给自己存够足够的实力,一旦时机成熟,也会随时开战。
    相对稳定的是两个军事大国——轩辕国和晋国。
    轩辕国居然已经是轩辕设主政,虽然我当时对他的政治能力并不是太过赞赏,但是他是个一根筋的人。这世上我最怕一根筋的人,只认死理,认准一个人便非卿不可,认准一件事便非成不可,就冲了他这莽夫肯下功夫去整夜看信和我讨教治国之方,我便渐渐对他刮目相看。虽然在治国方面,他的天赋不如常二和常七,但勤能补拙,他轩辕国的先天基础牢靠,他能事半功倍也在情理之中。
    晋国现在由博伊亲政,虽然因为老王的去世,他和默果儿要守孝三年,不能大动干戈,但当年常三帮他们打下的巨大疆城,已经够看了!若能安心守住江山,也将是大周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常三他们与这二个强国的关系自然不一般。他们本来就是晋国王室的爪牙,又是血亲难断的关系,纠葛久矣。与轩辕国的关系也很融洽,听说常国在初建最困难时,轩辕国曾大义地借几百万粮,助他们渡过难关。眨着眼睛便知道这是钟凤舞在其中幹旋的结果,加之这帮孩子在北海郡就熟识的,轩辕不卓又是他们的校长,所以一切也变得可以解释。
    现在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百里国。照说百里国的国力应该不算太强,又在中间的夹缝中艰难求存,又是常三这些小子们最想得手的国家,为何他们会取蔡国和季国、甚至会打庞国的主意,却对百里国秋毫不犯呢?
    明明以常三他们的野心和实力,对付起百里国就如同探囊取物,但他们却宁愿舍近求远,这着实让人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莫无瑕不深恨着刘妃集团?
    难道常三常七他们不记愁着常二了?
    或者只是常三他们念及着故国之情,不愿意在自己国土上起纷争,不忍看生灵涂炭?
    心中的疑问着实太多,一时间也的确是想不明白。
    就这样七想八想的,我和十九摸着黑,进入了赵国。赵国现在的情况很糟,有点兵荒马乱的样子,我们兜兜转转了好几日,终于摸到了欧阳府。深夜的府外分外寂静,但巷子还是老样子,门也还是那道门。我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有些近乡情怯。
    那个院子里承载了太多东西,往事、快乐、幸福、犹豫。
    但今日,我认真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却觉得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了。
    我轻轻敲了敲府门,却半天没有反应。以往这里门的是个颇为机灵的中年男人,只要敲到第三声,他定会一脸和蔼地探出头来。而来,我轻敲到八声,还未有人出来应门。
    十九上前一步,轻推一下,门应声而开,只觉一股阴风吹了出来,几片枯黄的叶子扑面而来。
    欧阳府平素最美的那条路上,一盏路灯也没有,整个欧阳府里一点灯火也无,一声人语也没。
    我和十九都有些吃惊。这偌大的欧阳府,难道人去楼空?
    我急了,忙冲进府去。欧阳府很大,从大门走到正屋去都得好半天,还要路经那些池阁水榭,我走路嫌慢,用跑,跑的还嫌慢,直接伸了翅膀飞起来,直把小十九落在后面,我却鼓着一口劲儿向前冲去。
    只见欧阳家彻夜通明的书房、演武厅里都没有人、正堂侧厅也没有人,虽然桌椅凳几这些粗重的家具器具还在,那些值钱的细软却一点不留。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往家祠里去,见那些祠堂里的祖宗画像和牌位都不翼而飞,整个祠堂里空空荡荡,如被人洗劫过一般。
    不可能是被洗劫。我理智地分析起来。如果是洗劫,整个欧阳府不会这样干净。而且盗亦有盗,不可能把别人家的祖宗的灵牌子也抱走。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祖宗的牌位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怎可能置之不理?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搬家了。
    为什么呢?我的脑子简直糊住了。
    而有个枯瘦的老头儿突然“闪现”到我身后,侥是我听力这么好的,也未预先察觉,直到他干枯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肩,有礼貌地叫了声:“常公子,是你吗?”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欧阳府里那个扫地的杂工,年过七旬,听说是欧阳老夫人当年在宫中带出来的人,后来便做了府内一名寻常的杂役,直到年纪大了,府里也养着他,不计较他能干得了什么活。他平素拿了一把扫帚,到处溜达一下,扫扫枯叶。
    难怪整个府里如此整齐,原来还留了一个老仆看守。只不过他没守在大门处,却躲在这祠堂暗处,突然跳出来拍人的肩膀,把人吓了一大跳。
    “你是……”我一时想不起当时他们叫他什么,因为他太没有存在感了。虽然他经常在众人眼前转来转去,脸熟的很,但却真不记得他叫什么。
    “他们叫我吴老。”他白眉毛白头发在夜风中颤巍巍。
    我忙问:“这府里的人去哪里了?欧阳当家去了哪里?”
    老昊似乎一脸疑惑地道:“常公子,怎么当家居然没有告诉你吗?”
    “怎么了?”我着急地捉着他干瘦的肩膀。
    他道:“一年前,那些晋国蛮子便开始打我大赵的主意,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前些日子赵王又薨了,当时我家公子也被急召到宫中,临危受命,做了守边抗敌的主帅,据说是赵王临终的遗言,公子当晚回来便安排府里的内眷们到乡下避难,还有一队孩儿去了庞国阮府,一队去了轩辕国北海郡的节度使府,说是把这几个欧阳家的血脉托付给了他的义兄弟。当夜他便同了守兵一同上路,如今一去已经三月未归。只有老奴一人既无亲眷、又无牵挂,中途又折回,还是落脚在这住了五十多年的老宅子里。”
    他自顾地说着,一边擦拭着那些神台的桌面。那桌面其实已经一尘不染。看来他的确对这府很有感情。
    我听了这话,全身却不由颤抖起来。我万万没想到那人老狐狸要死了却还要拖着欧阳光曦给他垫背。居然把他派到前线去了!他明明知道欧阳光曦与我的关系,而那些入侵者又是我的学生,他们与欧阳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而欧阳光曦,你为什么这么傻,明知是圈套,却还要去卖命?你不是很多年前便说过了,听我的话不再牵扯进这难解的王室权利之争吗?你岂不是食言!
    我双腿一软,直通通地跪立在欧阳府祠堂里。我对不起他家的列祖列宗,都是我的错,如若我不是这样任性妄为,当时便留在这府内,也许许多事情就不会发生,当时我也可以拦着他,不让他去做傻事,可现在却什么也来不急了!
    十九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了我的样子,忙去扶我。我身子软软的,哪有站起来的力气。
    直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我终于下了个决定。我要去找他,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不再胡思乱想,我只要和他平平淡淡地度过每个晨昏,就这样!
    我想要留下十九,十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好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提这话。我又问问吴老,如今时局这么纷乱,要不要离开这个府宅。毕竟我太了解一个城市若是乱起来,先倒霉的总是那些高门大户,而且现在欧阳府无人看守,就像块曝露在外的大肥肉,若真的政权更迭起来,这里难保就变成另一个政权的司令部了,他在这里太危险了。
    可老吴留恋地望着欧阳府里的一亭一湖、一花一树,老泪纵横地说舍不起。他说:“你知道吗?我是随着公主一同来到这府里的,如今已经五十多年。我从小便是公主的奴才,在世上别无其他的亲人,生前蒙受主恩,如今公主走了,我也要帮地看好她生平最爱的宅院。”
    十九别有深意地瞧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能自小便随在公主身侧的男奴,自然是宦官。在这世上自然再也没有后人,了无牵挂。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坚持,我也没办法强求,只得随他。对于别人固执可笑的坚持,放任也是一种尊重。
    临走的时候我故作轻松地道:“吴老,我会把你家公子带回来的,你放心。”
    吴老暮色沉沉的脸顿时绽成一朵菊花,显然高兴极了,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开心。
    话虽如此,可我内心却在打鼓。我何德何能,单凭个人之力,如何中止国与国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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