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这天,陆太太开了一瓶94年的勒桦招待贵客——唐宛和他爸爸唐盛明。唐爸爸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全白了,席间一直手不离烟。陆太太再不喜欢,也丝毫不敢显露出半分,只背过身去叫佣人把门窗打开,把几个孩子都叫到书房去写字,别在客厅里待着。
    “我也知道你们制造业近几年来日子不好过,但骆驼再瘦,也比马大。”唐盛明掐了烟头,拧在陆太太静心准备的京烧陶瓷碗里,“五个亿的低息贷款,老高够意思了。”
    陆爸爸要他再喝一杯:“是是是。都是您给的面子。等到新城的工厂竣工,又是多少岗位。到时候多多宣传,也是您面上有光。”
    唐盛明点头:“可别再亏个四五亿,叫我过不去啊。”
    陆爸爸面上沉着,只与唐盛明继续说这些场面话,使眼色让陆韧说几句。陆韧便又恭恭敬敬给唐爸爸点烟,讲了讲投资公司的生意。
    “行了,左手倒右手的生意,哪有赔的?你爸也算是看重你,现在的孩子,一上任就接个几千万的负债都算运气好的。老爷子的意思?”
    唐盛明说的老爷子是陆韧的爷爷。当年陆家发迹都是靠的他,所以陆爸爸才敢在外面吊儿郎当花天酒地。后来工厂年年亏损,反倒是投资的几个公司赚了不少,陆韧的爷爷才退了休把事务都一并交给陆韧的爸爸。爷爷看不惯他爸这些老婆,便一个人在厂区附近住,偶尔上车间捣鼓些技术问题。
    “是,我们老爷子就是疼陆韧,毕竟看着长大的。”陆爸爸说这话的时候,陆太太脸上难看得很,但没有办法,自己的孩子都还太小。
    唐盛明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家宛儿要嫁的可不能差了。”
    “爸爸,说什么呢。”
    唐宛这样说着的时候,陆爸爸又使了个颜色给陆韧,陆韧没动,唐盛明都看到了。
    “我看今天也不早了。宛儿,跟爸爸回家。”
    唐宛没料到这么快就要走,但也只得照做。陆家人毕恭毕敬地把唐盛明送到门口,司机早已经等在那儿了。陆韧和唐宛走在后面。趁前面的大人还在聊着,唐宛拉住陆韧的衣袖。
    “陆韧,你待我是不是真心的?”
    他停下步子,并没有回答。
    “不是你说的,各玩各的吗?”
    唐宛愣了一下。
    “和这个女人吗?”她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
    是陆韧和曼殊相识的那一天,他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她从台上下来的照片。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在那里。”她淡淡地说,“都告诉你吧。你没有回复我,但我还是去了。后来有记者要写东西,都是我拦下来的。”
    “你就这么喜欢赴不受邀的约吗?”
    “陆韧,”唐宛有些生气,“你不该先谢谢我吗?你跟我谈婚论嫁,却背着我跟这个女人不清不楚?”
    她声音有些大,唐爸爸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陆太太急忙解围:“小情侣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对了,我让孩子们把家里做的点心都拿来给小宛带回家去吃吧。刚刚小宛不是说喜欢吗?”
    她对屋里收拾东西的佣人说:“叫厨房把东西包起来,让小苏领着孩子们去取。”
    陆韧一听,才知道曼殊也在家里。刚刚那张照片虽然模糊,但唐宛是什么人,难道看到人她认不出来?
    “我去带弟弟们下来。”陆韧转身要走,却被父亲拦住了:“站住,小宛还在这儿,跑什么跑。”
    陆韧眼见二楼走廊的灯亮了,想是曼殊去到书房领两个弟弟。透过窗户,他瞥见保姆端着包好的点心,走到楼梯口等着曼殊。
    唐宛挽过他的手,低声说:“怎么了?难道这个女人就在你家里?”
    陆韧正慌张,曼殊却正领两个弟弟走了出来。暑气正盛的季节,夜色也显得温柔许多。曼殊穿件黄底白花的女士衬衫,一条墨绿色百褶坠质长裙,笑意盈盈,躬着身怕两个小孩摔着。陆韧瞟了一眼唐宛,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仍是大方得体地挽着自己的手臂。
    “姐姐带回家吃吧。”两个小男孩递来点心。
    唐宛接过,弯腰问道:“这个小姐姐是谁呀?”
    曼殊见了,怕是唐宛知道了她的身份,说:“小恒小垣,这是大哥的新娘哦,快跟她说呀。”
    两个小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新娘这个词非常有意思,捂嘴笑起来,唐宛也笑了。
    曼殊礼貌地说:“您就是唐小姐吧?听过您在人民音乐厅的演奏,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艺术造诣,真是厉害。”
    “哪里,倒是苏小姐,国外的高材生是吧?哪里留学回来的呢?”
    曼殊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唐宛接着说:“现在弄虚作假的人太多,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可靠的,真是让人放心。”
    她又浅浅一笑,对陆韧亲昵地咬耳朵。曼殊只当没看见,和两个小孩子说话去了。
    陆韧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她和孩子说话的样子让他觉得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庭,但他又明白,自己和曼殊也许永远只能是遮遮掩掩的关系。
    他觉得对不起她。
    唐宛在他耳边说话,声音酥软,掺了蜜般:“是个美人,养在暗处可惜了。”
    说罢,唐宛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陆韧看了她一眼,心里一紧。
    唐宛提着点心走到了副驾驶座旁,唐盛明给她开门,叮咛她系好安全带。
    曼殊抬眼看时,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爸爸的车去亲戚家走动的情形。她也曾是这样坐在副驾驶座上,总是要等爸爸提醒才想起要系安全带。只是此时此刻,曼殊的爸爸还在监狱里服刑。当年审判书下来的时候,曼殊扶着妈妈走到法院外,那辆车最后一次载了她们,之后便被收走了。冬天,妈妈半夜突然犯了病,曼殊打不到车,小区太老了,路口停的几辆叁轮把路得死死的,她只好背着妈妈到路口。她常常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陆太太和车里的人打招呼,送走了贵客。车渐渐消失在林荫道上,她就突然变了脸,为刚刚饭桌上听到的话和陆爸爸生起气来,立马把孩子们叫到跟前,要指着他们骂他们的爸爸。两个人连带着两个孩子吵吵闹闹地进了屋,剩曼殊和陆韧站在原地。
    “不知道你也在这儿。”陆韧说。
    曼殊做出一副不认识他的表情:“陆先生有什么事找我吗?没有的话我上楼了。”
    她转身走了,陆韧跟上去。她像是要和他演一场完整的戏,却在抬腿上楼时掀起裙边,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大腿。
    她转过头来,朝他轻佻一笑。
    潮湿的储物间,暑气在夜色里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两具躯体干涸,渴求情欲滋润。隐蔽的黑暗里,他尽情享受她的身体。越是背着偷偷摸摸越是尽兴。在他的指尖,她的饱满汁液犹浸透了重新盛放的娇蕊。
    暖流之中,娇躯之上,他在一阵阵碰撞中情不自禁,贪欢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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