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半,心外科手术家属等候区。
    王川从自动售货机上购买了两罐红牛,递给了刘锦一罐。
    “哎,我说,这台心脏移植手术不合医学规定,成功率又这么低,你怎么就同意了?”
    王川压低声音,问:“刘书记,他们一家和你究竟什么关系?”
    刘锦喝了一小口饮料,轻声回道:“没什么特别关系,那个心衰孩子的妈,是我的中学同学,仅此而已。”
    他又轻叹道:“虽然不合心脏移植的医学规定,但是事急从权,又是人命关天,既然有一线机会,总得尝试一下。”
    王川轻切一声,质疑说:“我可不信你会变得如此富有人情味,还慈悲心怀。”
    “你要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坐上如今这个位子,你就坦白交代吧!”
    刘锦轻轻一笑,又喝了一口饮料,缓缓的说:“你没发现,非凡这小子越是危急关键时刻,越是能发挥吗?”
    “既然这台心脏畸形矫正手术,在他的计划之中,那不妨再加加码。”
    “成功了,那就是可以惊叹国内外医学界的奇迹和传奇。”
    “失败了,在这种高难度的手术失手,也无损非凡的声名,还能让非凡警醒一下。”
    刘锦轻笑道:“非凡在过去的一年,你不觉得,太过顺利了吗?”
    “手术百分百成功不说,医学研究成果也是一个接一个。”
    “非凡需要一个适当的失败,缓解一下紧绷的心理压力。”
    王川翻了一下眼皮,说:“没听说过用失败来缓解身心压力的。”
    刘锦呵呵一笑,语带揶揄的说:“主要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接连成功过。”
    “就像足球比赛,连胜三四十场之后,教练和球员的心理压力那是相当大的。”
    停顿一下,刘锦又笑着问:“我说王川,你怎么像非凡一样,动不动就翻眼皮了?”
    “是吗?”
    王川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否认的说:“没有吧?翻眼皮是非凡和他姐的招牌表情动作,我怎么会学他们?”
    刘锦鄙视的瞅了他一眼,说:“想做非凡的姐夫,自然要在各方面靠拢了。”
    王川就是一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刘锦呵呵一笑,反问道:“那辆阿斯顿马丁跑车,难道不是你偷偷送给言自若的?”
    王川面露讪讪神色,问:“那一位韩老板告诉你的?”
    王川浅笑道:“我亲自打电话问,那个家伙自然不敢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停顿片刻,他又轻笑道:“你虽然大上十几岁,好在有一副好皮囊,也有一些本事,也算勉强配得上言自若。”
    “只是你们两个为啥藏着掖着,怕非凡嫌弃你老,不同意?”
    王川脸上有些发烧,分辩道:“我哪里老了?我也算是正当年好不好?”
    他又犹豫着说:“虽然非凡嘴上说巴不得自若赶紧嫁掉,但是他们姐弟从小相依为命长大,那感情非同一般。”
    “再加上我自己的一些原因,我和自若担心非凡一时不能接受。”
    “还有妍妍……”
    王川轻叹道:“这么多年来,妍妍很少接触外界,我也担心她一时接受不了改变。”
    刘锦轻轻点点头,说:“你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你们两个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吧?”
    王川嘿嘿回道:“我和自若商量好了,等妍妍彻底恢复后,就告知他们两个。”
    刘锦喝下一大口红牛,沉声道:“王川啊,非凡和他姐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清楚。”
    “他们在情感方面比较脆弱,你和他们成为一家人,自然要肩负起照顾他们的职责。”
    王川急忙表态道:“这是肯定的,他们姐弟的事情,就是我王川的事情。”
    刘锦轻哼了一声,告诫说:“王川,我先提醒你一声,以后你要是负了言自若,惹了非凡的厌恶……”
    “别说他们姐弟,就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一脸严肃的刘锦,王川赶紧颔首道:“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和自若在一起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到这,王川忽的察觉到有些不对。
    “哎,我说,刘大书记,你不过是医院领导,在我面前充什么长辈啊?”
    刘锦冷冷一笑,说:“我是非凡名正言顺的老师!”
    “你和自若在一起后,我们间的辈分关系,不从他们那边论,还从你这边论不成?”
    这个……
    论关系亲近、影响力等各个方面,王川想了想,好像自己都比不过非凡。
    也就是说,他和自若公开关系后,别人会自动把他看成非凡姐姐的男友,而不会把非凡看成他王川的小舅子。
    想到这一点,王川郁闷的为自己争取说:“我们可以各论各的……”
    此时此刻,二号手术室内,言非凡已经对脑死亡少年完成了开胸,一颗歪头茄子形状的心脏,已经完全暴露在视野之中。
    这颗看起来相当丑陋的畸形心脏,因为左心室的过度补偿性发育,其大小已经约占了整个心脏的二分之一。
    作为手术助手的潘济川,熟练开始接体外循环机,把脑死亡少年的体内血循环,变成外循环,来维持其他脏腑器官的活性……
    关于这台心脏畸形矫正修复手术,言非凡的脑海中,一直有两股声音在争论。
    一种声音是,不管其他,为追求最佳矫正为目标,把心脏修复做到极致。
    另一种声音是谨慎再谨慎,以最大可能的提高心脏移植成功率为目标,尽可能的减少心脏损伤。
    言非凡最终确定下来的手术方案,虽然是两种声音的折中,但客观实际的讲,还是非常的偏向冒进和极致。
    在言非凡想来,再是谨慎和保守,其心脏移植成功的几率,也不会超过一成。
    为了这可有可无的几个点成功率的些许提升,没有必要牺牲心脏修复的功效。
    言非凡还认为,没有生活质量,生不如死的赖活着,还不如一了百了,这对患者和家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他在心里也认为,既然是搏一搏,那干脆就博的更大一些。
    万一侥幸博成功了,患者就能凭借着这颗矫正修复的心脏,还算康健的活下去,不必再接受第二次心脏移植手术了。
    这个年头,心脏供体实在是稀少。
    言非凡之所以这么认为,完全是以己度人,把自己代入成了患者岳论本人。
    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略有偏执追求完美和极致过程中,夹杂着一些疯狂,还有自我毁灭的念头。
    好死不如赖活着,从来都不是他言非凡的选择。
    当然,言非凡有这样的实力。
    在极致提升心脏矫正修复后的功效同时,为尽可能提升心脏移植成功几率,言非凡也是做出了最大努力。
    一是尽可能减少手术损伤。
    能一刀且最小刀口完成的工作,绝对不开第二刀,不多划开一毫米,尽可能减少对心肌、神经和血管的伤害。
    二是缝合做到极致。
    对一颗日均跳动十二万次的心脏来说,对刀口缝合的密度、深度和松紧度等要素,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
    相对细微血管的血管缝合来说,心脏缝合是另一种方向的极致要求。
    三是尽可能的缩短手术时间,减少心脏停跳对心脏本身造成的损害。
    为在这三个方面做到最佳,言非凡直接是一心两用,在脑海中以快进的方式,模拟推进眼前这台手术。
    他如今手上做的手术动作,相当于是经过淬炼过的最简,最快动作……
    从半夜一点,到早上六点,原本预计需要六个小时完成的心脏畸形矫正修复手术,言非凡愣是在五个小时完成了。
    如果高强度的手术,言非凡在放下手术器械的那一刻,身心都有些恍惚。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紧接着还有一台心脏移植手术呢。
    言非凡抬头看向潘济川,问:“隔壁手术室准备好了?”
    潘济川用力点头道:“梁主任在隔壁做好了心脏移植手术准备,就等着这颗心脏了。”
    听到这,言非凡又一伸手,接过一柄大圆手术刀,开始摘取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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