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去后和陆长安说了,素华不会助他。
    陆长安也并不很惊讶:“真是难为你了。
    事后他问司若尘:“你怎么看?”
    他思忖片刻:“未免太巧了。”
    陆长安点头:“他刚到朱雀峰,素华就毁我竹林;两地不过几日距离,他却去了一月有余;前几年他云游四海,毫发无伤。”
    “然而他还有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陆长安看向司若尘,“我想也快了。”
    对方点头:“西川,坞岩,辽谷不足为虑,眼下只剩楚燕与四极。”
    “但还不可掉以轻心,四极现在盘卧妖鬼,那人手中还有《千里江山图》;楚燕幅员辽阔,底蕴深厚。”
    陆长安接着说道:“楚燕之事不宜久拖,鬼患耗了些命数但没有伤其根本,趁此,强攻,以免夜长多梦。”
    “现在天下平定,怨气少了许多,所有的鬼患都牵制素华,以免节外生枝。”
    “是。”司若尘领命离开。
    于此同时,朱雀峰。
    送信的青鸟叽叽喳喳地站了一排,沿途,九尾,马面等各色精怪拾级而上,自从四极萧条下来后,那楼宇间尽是妖鬼。
    “陆老贼等不及了,楚燕无力回天,因果已定。”素华叹息,“终究是免不了。”泍圕來洎釪HаíΤаnɡShúщú(海棠圕щú).Còm
    她抬头看天,因果线密密地遮盖了天际,身旁的狰,蛊雕等已被派去除鬼,自己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果不其然,第二年夏季,雨水颇多,楚燕王人头落地,血水顺着阶梯流进了污秽的阴沟。
    “那么,该轮到素华了。”
    楚燕国破那一日大军压境,然而面对更加棘手的素华,他只带了司若尘。
    素华请了端清来。
    端清本不愿来,他毕竟出生于桑国,不愿与陆长安作对,  然而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怕素华万般不好,她也是师父,无论如何也有伦理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或者两败俱伤,总之会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司若尘带了陆长安的口信,说希望他能去。
    “为何?”他问道。
    “王希望您是见证者。”
    “但……”为什么是我?
    他没有问出来,司若尘仿佛已经知道:“不知素华可曾提过,您也是因果里的一环?”
    端清摇头:“没有,而且我也不信。”
    “那最好不过。”
    “?”
    端清先一步出发,陆长安紧随其后。
    四极已经不是当年的四极了,树木苍翠,楼宇破败,幽幽的眼眸跳跃在黑暗处。
    素华孤身一人,面前是一盘残局,棋子败局已定。
    她抬头看向陆长安:“看来,你是人皇。”
    “是,”陆长安笑道,“你不一早就知道吗?”
    素华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看到有一位人皇,但是你,或是谁,我怎么知道?”
    “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素华起身,“你该不会以为你赢定了吧?”
    陆长安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他说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您可以留着,我只想要不死药。”
    “只是?”素华讽刺道。
    陆长安似浑然不觉:“若您愿分享天眼,那最好不过。”
    素华微微仰头,冷笑一声:“想得倒是挺美。”
    她手中凝出了刀。
    “等等!”端清意图拦住她。
    然而晚了一步,刀擦过陆长安的发尾,几缕发丝悄然落地。
    “我真是不明白您的想法,我们明明可以达成一致的,”陆长安后退两步,“是吧,西王母大人?”
    “你也知道啊。”
    西王母。
    如雷贯耳,端清满眼不可置信。
    传说中掌管不死药与长生的神女。
    细细想来似乎皆有端倪:青鸟,精怪,不同寻常的洞察力与惊人的爆发。
    ——陆长安在挑战神。
    “您居然是……西王母。我从不知情”
    素华瞥了他一眼:“你也没问啊。”
    她伸了个懒腰:“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了我了……上一次,还是一个毛头小子,跪在我面前。”
    “但是,现在他即将挑战你。”
    “真是世风日下啊。”数把刀剑悬浮在素华身后。
    “倒不如您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陆长安拔剑,“我以人皇之名……”
    素华未等他说完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千里江山图。”
    墨线自素华脚下延伸,冲破平面,在空中袅袅如烟,构成湖泊江海,地形千变万化,转瞬便是沧海桑田。
    不等陆长安反应,数把利刃直奔命门而去,他勉强躲过。
    “山。”峰峦耸立,素华隐身退入。
    陆长安并不急着追,他朗声道:“西王母,我与你约好,若我胜,我要你永世不得离开此界,诸事皆听我号令。”
    破空之声。
    陆长安毕竟瞎了一只眼,那侧感知差了些,略一迟疑,刀擦着脖颈过去了。他寻声抬头,素华虚踏墨山之上,水雾朦胧,衬得唇红齿白,身姿窈窕,一双美腿勾人心魄。
    他身不由己地往前走去。
    下一秒的凌冽杀气将他拉回现实,素华不知何时已经绕至身后,他慌忙挥剑格挡。
    素华手上用力,身子前倾,贴着陆长安的耳朵说:“想快活么?”声音娇柔妩媚,千回百转。
    陆长安没让西王母嚣张太久,他架开对方,素华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啧啧啧,你当年在床上可不是这样的。”她看上去颇为遗憾。
    回应她的是手弩。
    “生气了?”墨迹再度聚合,她隐身之前说道,“我若赢了……汝等便是祭品。”
    “你不会赢的。”陆长安追上去,箭弩穿透云烟,不曾伤她分毫。
    场外。
    端清只看得到里面的人在争斗,他本想劝两人不要如此,却发现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别白费劲了。”
    “你懂什么?这样争执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他没说下去。
    居然是俞水华。
    端清压下了“你怎还活着”的疑问。
    他显然重伤未愈,一瘸一拐地走来:“千里江山图好歹也是神器,你进不去的。”
    端清看着陆长安和素华打得有来有回,西王母的实力毋庸置疑,陆长安本事居然也不差,端清认自己也不能做得更好,两人用的都是杀招,招招见血,没有一点花架子,挨上非死即伤。
    “你不去劝劝他们?”眼见素华退入山峦之中,端清暂时松了一口气。
    俞水华摇头:“我有什么可劝的。”他面色在光下是几乎透明的惨白。
    “你不是……喜欢她么?”端清斟酌良久,还是用了“喜欢”二字。
    “那是自然,但这事没有办法,就算不是陆长安,也会又王长安或者什么长安,倒不如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姐若能赢,那最好,若不能,我与她同去。我只要,看着她就好。”
    “疯了,全都疯了!”端清绝望地看着屏障内的死斗。
    陆长安在千里江山图内相当被动,这就相当于西王母的一方天地,随她心意变更,他倒想酣畅淋漓打个痛快,素华偏不,她隐匿于山水之间,等陆长安反应过来,冷箭已经逼近咽喉。
    接连几次皆是如此。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陆长安总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咬牙切齿:“不和我堂堂正正地比上一场?你怕了么?”
    “那倒没有。”
    陆长安寻声射出箭弩。
    “雾。”素华隔空虚点,水墨晕染。
    “风。”箭弩旁的水墨猛然散开,那破空之箭像是受到了阻碍,歪向一旁。
    “冰。”虽说是勾勒的冰锥,但打在身上依旧是一顶一的疼。
    陆长安疲于应付,心一横。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玺。
    “螭虎!”
    玉玺上的小动物活动身体,见风则长,很快变成一头巨兽,若龙而黄,鸣声震天。
    陆长安下令:“螭虎,破阵!”
    那巨兽张开大嘴,吸力强劲,墨线晕染,被吞吃进肚,转眼之间,那水墨的千里江山便不复存在,只有一张图纸悠悠飘下。
    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陆长安得意道:“不过如此。”
    “哦?”素华现身。
    他这才意识到吞吃了墨线的螭虎自四肢起逐渐石化,很快化作一块石雕。
    “一换一,不亏。”素华急速逼近,利刃出鞘。
    陆长安格挡:“你都算计好了?”
    “那倒没有,”趁着喘息的片刻,素华打出数枚暗器,“谁想到你一上来就用玉玺啊。”
    暗器叮当坠地。
    素华不以为意:“就算个平手好喽。”
    陆长安反攻,刀光剑影,将素华逼至一角:“不愧是西王母,受了因果束缚还是这么强。”
    素华俯身横踢,反手召唤长刀,正面劈砍,破了对方的牵制:“过奖过奖。”
    她拿着刀指着陆长安的脸:“不庆幸一下你有因果加持么?”她又召出一把血色短刀,“不然多少个脑袋也不够我砍的。”
    素华不加停留,直冲陆长安命门。他不敢大意,撤了手弩,金属木头自行延伸组合,形成一面盾牌。
    陆长安攻防兼备,素华牺牲了防御,换来了速度和攻击。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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