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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奥萝拉和亚德里恩都没有像样子的体面衣服和首饰,就算是为了保持亚历山大·肖恩先生的体面,奥萝拉和亚德里恩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对着老裁缝和制作皮鞋的工匠扯开笑容。

    淑女们的衣裙都是更加优雅贴近古罗马风格的长裙,而小女孩的裙子裙摆则要更加宽大一点。虽然裙撑和托并不会被使用在小女孩的衣裙中,但是刚刚逝去的洛可可风格还在小孩子的裙子里被大量保留了下来。

    层次丰满的裙摆让之前一直穿着简单的奥萝拉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在试衣间,一直穿着柔软布鞋的小脚丫也直接被皮鞋磨出了水泡——谁让奥萝拉之前的软底布鞋把脚出硬茧子的位置都在脚下,皮鞋充满韧的表面让小女孩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美丽的疼痛。

    本来笑得一脸无良的亚德里恩在理发师到来之际立刻遭到了报应,一遍一遍被扯住头发修剪而不能动弹丝毫的折磨,让活泼好动的男孩快要疯了。男式的鞋子对亚德里恩的影响显然更大,略有跟、还带着皮质的硬度的鞋子,让亚德里恩本没有办法大步走路。只要动作太快,男孩就觉得自己下一刻会绊倒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浆洗的坚硬衣领和紧紧扎在脖颈上的领结也让亚德里恩发现呼吸也是非常奢侈的事情,在像猴子学人动作了整整一下午之后,亚德里恩和奥萝拉欢呼着得到了平静。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脚丫和僵直的背脊,奥萝拉和亚德里恩终于能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铺之中。

    晨曦的第一缕光明照在卧室地板上的时候,奥萝拉睁开了眼睛。这个年代还没有电热水器,想要洗澡就只能自己烧水——当然,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冲进河沟里面。不过,就算是现烧水又能怎么样麻烦呢?奥萝拉盼着天天都能洗澡的日子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

    感谢万能的上帝和嫁了个有钱人的比迪,她终于能自由的洗澡了!

    “法拉,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奥萝拉拉开自己的卧室门,对着经过的女仆快乐的大声说。

    当泡在热水中的时候,奥萝拉更是兴奋。小女孩喜欢水不算是什么罪过,但是喜欢一天洗两遍澡就有点惊世骇俗了。这里是千年不洗的欧洲!即使每次洗澡前都这么对自己默念,舒舒服服洗个澡的愿望也总是打败不存在的信仰和恐惧。就算是为了安全,奥萝拉之后选择的也只是妥协到每天只洗澡一次——欧洲人天生的浓郁体味简直太让人崩溃了。

    万幸的是奥萝拉确定自己,也包括现在全部的亲人,都没有狐臭。这种幸运的比率对欧洲人来说也够惊人了……

    在水中揉搓着灿烂的金发,奥萝拉决定这辈子好好保护自己的金发。英国人很少拥有如此灿烂纯正的金色头发,他们大部分都是金棕色、深棕色,甚至是亚麻色的头发,像是奥萝拉这种象征着“体面人”的纯金色在普通民众之间并不怎么好找。金光灿烂的长发还打着毛茸茸的天然卷,省却了女孩为了迎合潮流而必须摧残头发的困扰。

    在热水中泡舒服够了的奥萝拉终于从水中爬出来,随便擦干身上的水痕,奥萝拉不客气的使用着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护肤品,滑腻的膏体融化在脸上的感觉缓和了皮肤的干燥。奥萝拉舒服的眯着眼睛像只撒娇的幼猫一样皱着鼻子笑了起来。

    欧洲人的肤质整体来说就是不爱出油的,让奥萝拉刚开始的极端无措,就算一辈子不洗脸也不会油光四这种荒谬的想法,奥萝拉也不是没考虑过。不过满脸黑头挤在大毛孔中的可怕画面击溃了奥萝拉不着边际的想法,左思右想之下,女孩打算采取老土的办法,偷偷用洗谷物的水给自己洗脸,然后再从厨房之中偷点油脂涂抹在脸上。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是在物资贫乏的生活中她也无可奈何,所幸女保养品已经存在,省去了奥萝拉“自制”的可怕想法,要知道奥萝拉对此可是一无所知。

    考虑到今天是参加婚礼,奥萝拉选择了一条更加端庄而不失可爱的衣裙——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欧洲的小孩子看起来总是惹人怜爱的。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卷发扎成公主头,奥萝拉又在浓密的发髻之间加入了一枚镶嵌着蓝色宝石的发梳。

    确定自己外表足够完美的奥罗啊踩着轻盈的脚步迈出屋子后,又吐着舌头无奈的将脚上柔软的家居鞋换成了不喜欢的皮鞋。男孩没有女孩子那些“奇怪”的毛病,亚德里恩早已经和比迪、亚历山大坐在餐桌前祷告,顺便等待迟到的奥萝拉。

    “抱歉,我来晚了。”奥萝拉俏皮的眨了眨明亮的蓝眼睛,桌上的两个大人都不在意的挥挥手放过了女孩随口胡说的理由。

    奥萝拉端坐在桌前装模作样的同样祷告之后,立刻拿起刀叉将丰盛的早餐装进胃袋之中,一会还要应付一整天的婚宴。即使不清楚去参加的婚宴是谁的,奥萝拉也敢拿自己上一辈子的经验确定凡是婚宴就不可能吃得饱、吃得好!

    在马车上不知道晃悠了多久,奥萝拉睡眼迷蒙的在比迪慈爱的笑容中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揉揉脸上压出的红印,奥萝拉迅速让自己思维清晰起来,他们来到了另一处乡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刚刚经过气派的大门却能让奥萝拉确定这也是一个收入不菲的家庭,至少会和亚历山大的社会地位相差无几。

    “杜克,我来了。”亚历山大克制的对着眼前高瘦的老年男人微笑,握住男人伸出的手摇晃了几下随即松开,转过头看着比迪的笑容更加真实:“请容许我向你介绍,这是我的新婚妻子比迪·格雷·肖恩,这是我的侄女奥萝拉·格雷,侄子亚德里恩·格雷。这是我的老朋友杜克·布兰登先生,今天新郎的父亲。”

    比迪、奥萝拉和亚德里恩都礼貌的向老杜克问好,在受到客套的欢迎之后,比迪就放开了对奥萝拉和亚德里恩的管束。婚礼很顺利,召开的规模也十分盛大,只是新娘和新郎毫无喜色的脸让整个婚礼出现了明显的不和谐音调——看起来更像是葬礼——酒会则被安排在了晚上。

    作为亚历山大继承人的亚德里恩理所当然必须忍耐着客套虚伪的问好陪在肖恩夫妇身边,而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奥萝拉仅仅是对比迪撒娇说自己肚子饿了、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吃东西,就立刻得到了休息的恩赐。

    随便用餐盘盛满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奥萝拉看了看庄园一侧宁静无人的小花园,吐了吐舌头就灵巧的钻了进去。

    一个穿着礼服的年轻人竟然早就占据了这个宁静的位置,发现奥萝拉的入侵,只是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后,年轻人随即再次陷入了忧郁的情绪中。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他很高、有些消瘦,温和的脸上带却长着一双浸满了忧郁痛苦的眼睛。

    “你失恋了?”奥萝拉往嘴里塞进一大块牛饼,一边嚼着一边不客气的询问。

    年轻人看着奥萝拉像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却没说话。

    “他,我是说你的情敌,看过《少年维特的烦恼》吗?”奥萝拉又向嘴里塞进一块饼,继续问,年轻人想了想继续摇摇头。

    “你的恋人是结婚了吧?”奥萝拉看着年轻人如此温和的反应,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有点过分,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仍旧想说话。这个眼神温和陌生大男孩给了奥萝拉一种交谈的**。

    “你的恋人不爱她的丈夫?她是在家长的要求下结婚的?”奥萝拉继续猜测着,在这个世界里面,为了生存下去而用美貌、身体换取婚姻和庇护的女人多不胜数,这个猜测非常靠谱,毕竟年轻人看起来虽然家庭条件不错,却没有继承人身上特有的傲慢气质。

    这一定是个没有继承权、没有遗产的男人,奥萝拉天马行空的思考着——奥萝拉还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其实很靠谱。

    “是的,但是她很不快乐。”年轻人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棕色的眼睛里面闪过痛楚的痕迹。

    “我并不是在**蛋里挑骨头,可是我肯定你的情敌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你看,他连《少年维特的烦恼》都没读过!你的恋人也不爱他,不是她选择了他,是她的家长选择了她的婚姻。你的恋人不会对她的丈夫有一丁点的爱意,在两种结果之下,你的情敌即使得到了婚姻也得不到她的爱情不是吗?至少你是个胜利者——哪怕你的情敌被人夸奖世界上所有美德也一样。”

    奥萝拉胡乱说着,伸出油腻腻的小爪子想要拍拍男人的后背,看见油腻之后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她在试图安慰身边的年轻男人。男人露出包容的笑容,揉了揉奥萝拉垂在肩膀上卷曲的金发,可眼中仍旧充满了痛苦。

    “她不快乐,我却做不了丝毫的反对。”年轻的男人说话声音很低,带着浓郁的鼻音和牛津腔,最后一个字奇异的带着骚动轻轻挠在奥萝拉的心尖上,女孩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

    “也许,这是钱和权力的问题,和你本身无关,你的恋人不会怪你的,别难过了。”奥萝拉说完,男人似乎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奥萝拉好像女孩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男人的表情让奥萝拉立刻感觉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女孩抿紧了嘴唇没再说什么,一只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提起裙摆行李随即匆匆离开了宁静的花园。

    被独自留下的年轻男人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仰望着天空,慢慢的说:“金钱和权力的问题,这才是我最大的问题。”

    “有趣的小女孩,她才多大,竟然就知道这些事情,说话还这么尖锐。”年轻男人想起了女孩刚才像只又聪明却又笨拙的小动物的样子,无奈的说。

    “金钱和权力吗?我迟早都会得到。”男人的思绪重新转回了奥萝拉留下的问题上,仰面看着星空不再言语。

    奥萝拉回到客厅之中,舞会正在进行,新郎和新娘正在一起跳舞,不过显然两个人都不怎么快乐——当然,一边高声谈笑的杜克·布兰登先生表情却充满了快乐,他显然兴致高昂,就仿佛结婚的不是那对未来的怨偶,而是他自己一样。

    “比迪,那个布兰登老头从这桩婚姻中得到了什么好处?他看起来高兴的太不正常了。”奥萝拉尖锐的说,比迪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捂住女孩的嘴唇,站在比迪身旁的亚历山大终于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暗示奥萝拉回去再说。

    舞会终于在凌晨结束,借口明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伦敦处理,肖恩一家才得以脱身。坐在马车上,亚德里恩和奥萝拉相互靠着补眠,比迪也趴在丈夫的怀中张不开眼睛。

    老绅士突然出声,对着奥萝拉说:“德拉福漂亮吧?这里每年光是地租就有两千英镑的收入,这位新娘子的嫁妆里还有数不清的祖传珠宝首饰和金条——老杜克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布兰登家只剩下一小块土地和一幢小庄园了,并且他们父子三人均是负债累累。但仅仅是娶个儿媳妇,布兰登家就理所当然的得到了这么多的财产,这可是老杜克一辈子做成的最大、最成功的一笔生意。”

    “新娘子这么傻吗?她明显丝毫不喜欢她的丈夫啊……”奥萝拉迟疑的说,这种事情相信亚历山大也清楚,那么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新娘为什么做?

    “新娘是杜克的外甥女,他对女孩的婚姻有支配权。”亚历山大不客气的指出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然后鄙视的笑了笑继续说:“何况,杜克和我说过,他的外甥女不是什么规矩的女孩,他知道伊利莎白——就是新娘——有个情人,逼迫一个不解世事的天真少女守护名誉而嫁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至少新娘子不算吃亏,她的丈夫是老杜克的长子,只要她能平安生下男孩,那么钱永远是还是她的。”亚历山大最后的内容,奥萝拉不能完全理解,不过女孩迟疑的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话题进入到这里已经不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能继续询问的,她“应该”不明白,就算再聪明,奥萝拉也只能让自己不明白了。亚历山大也发现自己刚刚对一个小孩子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他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亚德里恩的身上。

    一个老男人一个小男人欢声笑语的讨论着即将开始的学业之旅。奥萝拉仍旧想着亚历山大意味不明的话,确定自己真的没办法完全无法理解之后,终于靠着车厢摇摇晃晃的让自己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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