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冷冰冰的一个字。
    她看着谢方知拉着她的手,忽然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平静,让谢方知觉得自己很难受。
    刚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姒就已经知道了,他也知道姜姒是发现他手臂上的疤了。
    现在谢方知张了张口,反而一句话也没有了。
    两个人站在满眼红的新房里,对峙了良久。
    然后姜姒道:“上一世是你?”
    “……是。”
    他无法辩驳,本来也打算今晚跟姜姒坦白,本来如果他先开口,这件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现在姜姒自己先发现了,她的怒火自然也就压不住。谢方知忽然感觉有些脱力,他看着姜姒,不愿转开目光。
    姜姒冷笑了一声:“好厉害,我早该想到!你谢方知与傅臣上一世乃是至交好友,他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你知道。纵使他不信任自己手下人,也不该不相信你这个知己!试问天下还有谁那么了解傅臣?我与傅臣虽是青梅竹马,可多年不曾见面,这是我不曾辨认出你的因由之一;可天下除了你,还有谁能伪装他如此高妙?你厉害,你有千万般的手段,我姜姒比不过你。”
    顿了一下,她唇边浮出几分讥诮:“现在不要告诉我,你娶我是为了再续前缘。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他的确是为了再续前缘。
    谢方知舍不得。
    他定定望着姜姒,却道:“我早告诉过你,那人是我,是你不肯信。”
    “信你又如何?不信你又如何?”当时不信,是因为谢方知这人油嘴滑舌,满口就没半句真话,姜姒要相信了他,那才是傻子。可相信或者不相信,于姜姒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今生的事且不提,你要怎么跟我解释上一世的事?”
    洞房花烛之夜还可以说是药后乱了情性,是她情难自已,也是谢方知的情难自己,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那之后呢?她的孩子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只要想起来,姜姒便觉得口中腥甜。
    她无法原谅。
    原本藏着的伤疤,忽然之间被揭开,鲜血横流。
    她抬手按着自己胸膛,心痛难当,眼底忽然落了泪:“你要怎么跟我解释?谢方知,你要怎么跟我解释!”
    谢方知伸手想去扶她,却被她冷漠地挥开了手。
    这件事未必不是他的心病,可他能说什么?将自己家族的苦难悉数陈列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吗?然后卖卖自己当时的可怜,告诉她那个时候大家都必死无疑,所以纵情声色,只盼着来生再复前缘。
    可今生有了重来的机会,甚至二人已经结为夫妻,却又发展成了如今的局面。
    谢方知一时只觉得寒气从脚底下冒,连他手掌都变得有些僵硬,他慢慢道:“洞房花烛,*帐暖,是因药……我虽中意于你,可从不敢动轻薄心思,你乃是朋友妻,我断断没有轻侮你的道理。”
    “第一次,是你我喝了那有问题的酒,那之后呢?”姜姒不想听他这些虚的,只问他,“之后呢?”
    之后的一日日一夜夜,他都被人下了药了吗?可他明明头脑清醒,能够完美地伪装成另外一个人,与她一起写诗词歌赋,弹琴烹茶,甚至还为她描眉画眼,句句花言巧语,声声虚情假意!
    喜欢她?
    若是在半个时辰以前,姜姒真会觉得谢方知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那么一点,可现在姜姒不这样觉得。
    她只觉得这样的喜欢终究是自己受不起的。
    “谢乙,我真不想看见你。”
    她转身要走,今夜就收拾东西回姜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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