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至鄯州,崔珪在长亭候着,见到哥舒翰随行着,也是一脸的惊讶。
    从资格上,崔珪的资格远远不是哥舒翰能比的,可从当下的地位而言,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是有从属的。
    这时候大盛的体制很乱。
    比如说刺史,原本是地方州府军政一体的,就像如今的鄯州刺史崔珪,不管是军还是政,在鄯州一带,那就是唯一的话事人。
    偏偏这些年朝廷一直在提这个节度使,不同地域的节度使,所掌握的权利却又不同。
    有些节度使,只要是所辖之地,不管是军还是政,都是节度使一把手抓死的。可有的节度使,却又不能真的就将整个道的军政大权全数揽去。
    陇右节度使就是这样的存在。
    若是王忠嗣,唉一定程度上,不管是地位、资格、朝廷的依仗和势力,在陇右管辖权相对于哥舒翰就要重的多。
    哥舒翰同样是陇右的节度使,事实上,哥舒翰的权利,在军事上还可以对辖区所有的州府都有节制权,可要说是政务,哥舒翰还真的插不进手。
    就比如崔珪这边,鄯州的军政几乎就是崔珪一言而决,无非是告知一声哥舒翰而已。
    也就是说,从某种程度上,崔珪跟哥舒翰是有矛盾的,有冲突的。
    见徐义跟哥舒翰并行而至,崔珪一时也有点糊涂了。
    这小子早早的就来信,让自己有所准备,说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难不成就是这样的惊喜?
    “崔府尊,哥舒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与徐侯相见恨晚,一路交谈,视为知己,便随徐侯一路西行了,也正好借机拜访府尊······”
    徐义还没开口,哥舒翰倒是先向崔珪施礼了。
    礼节、措辞,包括谦虚的态度,让崔珪没法给人脸色。
    “使帅客气了,接风宴后,老夫也很久没有见使帅了,没将鄯州各项事务奏报与使帅,是下官的不是了。”
    崔珪这话,像是在对哥舒翰这样到鄯州的行为表示不满,事实上,却是提到了奏报鄯州事务,这对哥舒翰实在算是抬举了。
    就陇右这么大的地界,如此多的州府,还都是边军,都时常发生征战的州府,所谓的奏报,除了支援,就没有多少奏报的。
    崔珪能这样说,算是看了徐义的面子。
    “哪里,府尊客气了。鄯州在府尊的治理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哪有什么需要奏报的。”
    “我等边州,可没有中原州府的那些麻烦,鄯州之事府尊一言而决即可,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府尊随时递个话就行。”
    哥舒翰听明白崔珪的话了。就是说,崔珪不会在明面上像其他州府一样对抗节度使府了。
    哥舒翰自然要投桃报李,直接给与了鄯州最大的自治权,还承诺不惜一切代价的支援鄯州。
    这话里的话,徐义现在也能听明白了。
    “二叔,是不是先进城再说?你俩的正事,最好是放在府衙谈,让我这个外人看着,多不好!”
    徐义揶揄两句,直接就驰马了。
    “你这个惫懒货~!”
    崔珪笑骂一句,向哥舒翰施礼,也一起上马进城了。
    在这一刻,徐义是崔珪的侄女婿,不是安西大都督。
    “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从我出秦州,哥舒翰他就一路跟随,这一路就跟亲兄弟一般,同吃同睡,就差睡一个被窝了。我也奇怪呢!”
    “名义上人家是陇右节度使,我总不能骂走吧?不过,二叔,这一路倒是双方都有个了解,这人吧,还算不错。”
    “您老在鄯州,我去安西,从某种程度上,交好哥舒翰比交恶有好处。再说了,我也想了,我想在鄯州谋划一些事,缺了哥舒翰还真不行。”
    “所以吧,这一路我也是真心跟他交流了,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这时候徐义和崔珪并行,哥舒翰故意拖开了一点距离,给徐义和崔珪留了说话的空间。
    “哥舒翰从资历上差了些,只不过在王忠嗣的事情上,不管是军事才能,还是对王忠嗣的忠义,都让圣人看好。”
    “但是在他任职陇右后不久,你就出任安西大都督,即便朝堂中都明白这是时间节点的问题,可对于这样的任命,都还是有议论的。”
    “就是朝廷给了你安西最大的自由裁量权,对于哥舒翰的议论也免不了。毕竟,当初你主幽州节度使时,哥舒翰不过是王忠嗣麾下的牙将。”
    “他这样放低姿态也是对的,最起码陇右军对他这样的态度认同······你别小看信安王在陇右的影响力,也别小看自己在陇右军的名望。”
    “若哥舒翰做不到对你尊重,恐怕他在陇右会寸步难行。”
    听崔珪这样说,徐义有点糊涂了。
    他居然在陇右居然有名望?怎么可能?当初自己就是个医官,还是那种根本引不起人注意的那种。
    “二叔,别开玩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当初被你救下的就赵仲汉那八十几人?八百多人都少说了。更何况,你一手改变了石堡城的战事······说到石堡城,哥舒翰这样敬你,恐怕也有圣人责令攻打石堡城的一层意思。”
    “当年信安王为避免你过早的介入朝堂的泥潭,火油在石堡城一战的作用,都春秋笔法带过去了,但是在整个陇右军中,却是传唱了许多年。”
    “今年圣人再次说起攻打石堡城,陇右军中又一次提起了当初你的火攻之法。”
    “也不知为何,王忠嗣与你,老是被人看做是当下朝廷武将中的对手。当年你幽州所向披靡时,王忠嗣还只是军使。”
    “这些年王忠嗣平步青云,你却沉寂了,可还是有人将你二人对比。王忠嗣在攻打石堡城上的消极态度,也不能排除有你在前的原因。”
    “当年你献计信安王,做到了以最小的代价全歼了石堡城的吐蕃守军,而如今攻打石堡城,却需要用将士们的人命来填。王忠嗣不得不考虑军心的因素,所以才消极对待了。”
    “哥舒翰也算是有求于你。也好,有这层关系,老夫在鄯州要舒坦很多。”
    崔珪这样掰开了揉碎了给徐义讲解,让徐义都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自己在陇右有这样大的名声,真不该玩什么谋划,就该在王忠嗣出现消极对战时,直接向圣人自请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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