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鲁王府。
    半个时辰前,当地的妇科圣手刚刚为鲁王妃诊出喜脉,鲁王大婚也有几年,鲁王妃第一次有孕,自是天大的喜事,鲁王妃当即让人厚厚打赏了替她诊出喜脉的大夫。
    阖府都等着鲁王放赏,鲁王却呆坐书房内,脸上的表情与喜悦无关,全是愤怒。
    张内监站在鲁王身后,背更弯,人更老了。
    但张内监还要看顾着鲁王,这个老人蕴藏着无穷的精力。
    此时此刻,张内监看向鲁王的目光充满同情。
    鲁王咬牙切齿骂道:“贱人,真是个贱人!”
    鲁王大婚后几年膝下还无子,自己岂会不着急?不仅柔嘉无孕,连身边的妾室内宠都无一人有孕,时间一长,鲁王难免怀疑是他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事关男人尊严,鲁王秘密请名医为自己诊治,得出了最坏的结论:他身体被虎狼之药所伤,已经不能令女子怀孕了!
    这消息对鲁王就是个晴天霹雳。
    为了保守秘密,他立刻把请来的大夫杀了。
    此等医术不精的无用之人,活着也是浪费米粮,死了一点都不可惜。
    大夫说不出鲁王用过什么虎狼之药,鲁王自己心里有数。
    在和柔嘉大婚前,鲁王府里养着好几个内宠,崔家姐妹为了争宠,可是什么招数都敢往鲁王身上使,那些花样比青楼女子还下作。彼此鲁王觉得那是美人多情,加之自己本就年轻,并不在乎后宅女子的那点手段。
    现在后悔也晚了,崔鹏跟着大皇子造反失败,鲁王就处死了崔家姐妹,如今就是把那对贱人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泄愤,鲁王的身体也无法好转。
    鲁王当然不甘心!
    天下之大,总有能替他治病的大夫,在山东境内找不到,他就去别处找。
    治病的大夫还没找到,鲁王妃就爆出有孕的消息,鲁王怎么想也不像是自己的种,在书房里骂柔嘉是贱人。
    看鲁王憋红脸如困兽,张内监很是不忍。
    “伴伴!”
    “王爷,老奴在。”
    “你去给我查,把贱人的奸夫找出来。”
    鲁王的秘密只有张内监知道,张内监应声而去。
    这个老内监还是很有用的,很快为鲁王带回来了消息:柔嘉肚子里的孩子,生父可能是鲁王府的两个侍卫——至于为什么是两个,因为柔嘉与两个俊美的护卫有染,恐怕连柔嘉本人都分辨不出孩子生父是谁。
    鲁王忙着为自己治病时,柔嘉在偷情。
    “老奴会把事情处理干净——”
    不管是两个侍卫,还是鲁王妃柔嘉,张内监都有办法让他们死的悄无声息。
    这三人为鲁王戴了绿帽,张内监都容不下他们。
    鲁王却没有同意,“伴伴,不要着急,杀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他们?”
    鲁王喃喃自语道:
    “伴伴,本王是天潢贵胄,是真龙之子,生母虽出身不高,原也能争一争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若本王登基为帝,纵是身体有损也能号召天下名医为本王治病,柔嘉那贱人更不敢背叛本王。可伴伴你看,如今本王虎落平阳,做着这毫无实权的鲁王,本王真是心有不甘——本王想问问母妃,为何要这样对本王?”
    在鲁王夺嫡失败离京后,张内监已将内情和盘托出。
    张内监本想说完了就自裁,鲁王不让张内监死,说他还需要张内监。
    现在鲁王的自语,让张内监很是心痛。
    鲁王绝对是贤太妃亲生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在夺嫡中,贤太妃明明能助鲁王一臂之力,偏偏选择去帮助别人的儿子。
    如果说龙椅上那位,真是先帝的嫡子,鲁王不甘心也没办法,然近日鲁王却得到消息,说当今天子并非皇家血脉。
    这个消息,鲁王不确定真假。
    他希望是真的,他就有了造反的理由。
    他又希望是假的,如此就不必去追问生母,为何要助一个并非先帝血脉的人登基,都不选择亲儿子?
    “王爷,太妃生性淡薄,只愿王爷平安喜乐过完一生……”
    张内监安慰鲁王,鲁王摆摆手,“伴伴无需多言,本王心底的疑问唯有母妃才能为本王释疑,现在本王该去探望下王妃了。”
    听这意思,竟是要认下柔嘉里的孽种。
    柔嘉有孕,鲁王独坐书房都不去正院探望,柔嘉心虚,也不敢质问鲁王。
    等鲁王终于整理好情绪,带着笑意去见柔嘉,柔嘉忍不住试探:“妾身嫁给王爷几年,第一次传出喜信,王爷为何现在才来?”
    鲁王脸上的喜意变为了落寞,一个劲儿叹气:
    “你有孕,本王自是欢喜,但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本王盼着他出生,又无颜见他……他本该做太子,现在只能做王府世子,本王愧对他!”
    柔嘉都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皇后梦了。
    新启二年过了大半,新帝把皇位坐得越来越稳,就靠鲁王府这点势力,没有底气再和新帝叫板,柔嘉甚至都救不出在皇家寺庙吃苦的亲生母亲。
    现在鲁王再说起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做“太子”,对柔嘉来说遥远如上辈子的盼望。
    “王爷说这些做甚。”
    柔嘉不想谈这些。
    鲁王坐在柔嘉身边,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本王不甘心,你甘心只做鲁王妃?还有姑母,独自在皇家家庙里与青灯古佛作伴,你就忍心?”
    不忍心,又能如何?
    柔嘉心中有些警惕,怀疑鲁王在打她手中那点势力的主意。
    她是长公主府唯一的小主人,母亲福贞长公主在朝中经营多年,自然不会什么都没留下。
    然而那点势力,是柔嘉保命的仰仗,她绝不会轻易耗用——她敢背着鲁王与王府侍卫偷情,就因为有这仰仗,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如今鲁王可不如她有底气。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曾经鲁王在夺嫡中形势大好,说败就败,柔嘉现在对鲁王可没有多少信心。
    做不成皇后做王妃已经够惨了,如果贸然行事,可能连王妃都做不成!
    柔嘉摸着还未隆起的小腹并不搭话,鲁王在她耳边低语数句,柔嘉差点跳起来:“……你说的可是真,新帝不是舅舅的血脉?”
    不是皇家血脉,凭什么继承皇位,鲁王输的太冤了!
    可当初认定了新帝身世的,明明就是贤太妃。
    柔嘉难以接受鲁王是被亲生母亲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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