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通过频繁的房事,花姑感受到夏语澹和她相公的感情,但同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终于放出来,做了一个把脉的手势。夏语澹感觉把手腕放上来,花姑温润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细细探着她的脉象,又细细看着夏语澹的脸色。
    夏语澹只洗了一把脸来的,没擦一点脂粉的素颜,就是为了方面大夫瞧气色。
    花姑反复了一次把两只手的脉象都探了,又让夏语澹躺到内室去检查,问了夏语澹夫妻双方祖父辈生育的概括,夏语澹三餐的饮食,一天的作息,这些年月事和其他疾病的情况,足足谈了两刻钟,花姑很负责的慎重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沈娘子理解这吧。”
    夏语澹绷着脸点了一下头。
    花姑自己先笑了下,缓解夏语澹的紧张情绪道:“放心,我现在看来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不过我现在也没有看全你的身体。你下次行经的时候再来。”
    “啊!”夏语澹张了一下嘴,没有发出声音,眼睛看着刚才检查下处的内室,目光询问花姑,做大夫是要做到这份上呀?
    “对大夫来说,人身体上的任何部位排出来的东西,都没有污秽一说。”花姑莞尔一笑。
    夏语澹条件先反射的回敬了一个笑容,然后对花姑钦佩不已。神农尝百草,花姑是真正的医者,夏语澹这次来没有错。
    ☆、第二百章 依靠
    被夏语澹饱含希望的眼睛注视,花姑双手叠放在桌前,这是一个长谈的手势,道:“得个孩子不容易,你要有个准备,下次行经第一天你就要过来让我检查,等行经结束,过五天之后每隔一天你还得过来检查,直到下下一次行经到来。一个月事周期,我才能完全确诊。这一个月,你要清淡饮食。”花姑看着夏语澹的素颜很满意:“而且这一个月,尽量不要再用胭脂水粉,头油发油,香胰子,衣服的熏香,那些个有气味的东西你最好都不要用。”
    夏语澹唬道:“为什么不要用,是这些东西有问题妨碍了我的子嗣吗?”
    夏语澹很久的以前也读过几本宫斗的小说,花姑这么一说,夏语澹顿时想复杂了。
    “这些东西会掩盖你本身的气息,会妨碍我的诊断,正常情况女人用那些个东西当然不会妨碍子嗣的。”花姑停了停,觉得夏语澹算是一个有见地的女子,所以解释了一下道:“除了人之外,沈娘子见过猪牛羊等动物是如何受孕产下小崽的?”
    “啊?”夏语澹不知道花姑为什么会说到这个,不过夏语澹小时候住在和庆府的农庄上,倒是见过的,所以点了点头。
    花姑含着笑意道:“说起来人是人,不是那些动物可以比拟的,可是某些地方,人就未必比得上动物了。动物无需指导,本能就知道何时□□才能诞下子嗣,就是我们所说的发情了,动物有效发情的时候身体会散发特殊的气味吸引另一半,只需一次就播种上了。在这一点上,我们人可远远比不上动物,我们人不会再像动物一样明显的发情,也同时失去了那样判断的本能。”
    “难怪了,以前庄子上给母猪配种的时候,我就奇怪,怎么算得那么准公猪牵进去一次就成了,只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能问那些问题。”夏语澹了悟,然后用古怪的眼神看花姑,断断续续的道:“你要检查我……一个月事周期,那……我……这儿?”
    “我行医四十五年,专断妇人内症,断的就是这个。有的动物不会发情,就是天生不孕。到了人这儿,做那事本身就是快乐,和动物的‘发情’是不同了,但进入那个时间段,人体还是会分泌出特有的液体,散发出特有的气味。我从脉搏,气息,体态等方面,还是能够断出一些来,这也是我全部的本事了。”花姑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其实就目前看来,沈姑娘气血充盈,身体上,骨架,肌肉,脂肪的比例也是恰到好处,也就是俗话的宜男相,我已经有九成把握,沈娘子的身体没有问题。那夫妻之事,能不能生孩子,也不只是女人这方的问题。”
    后半截话花姑的眼神和音调都很镇定,却给了夏语澹窒息之感,夏语澹深吸一口气才道:“不是还有一成把握没有确定吗?”
    花姑深深看着夏语澹,颔首道:“这世上为女子不易,沈娘子明白就好。”
    花姑行医四十五年,见得太多了,子嗣之事明明是男子的问题,却一味的把责任推到女子头上,要一个健康的女子承担无子的骂名。所以花姑在最后才会那样提醒夏语澹。
    夏语澹摇头,道:“我的相公立家守业也不容易,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是我的问题。”
    在花姑的叹息声中,夏语澹转身离去。
    走在铺了鹅软石的小道上,夏语澹彷徨无力,尽是一口气走不出瑞仁堂,在沿边的一块怪石上坐下了。多年前,高恩侯府还想把夏语澹送给兴济伯当贵妾,不正是瞧着那时候,夏语澹就已经出落得一副好生养的模样,其实不用花姑提醒,夏语澹明白生个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这样的明白让夏语澹全身泛冷。
    三年了,在夏语澹的身边,成亲三年还没有生育的年轻夫妻很少很少。毕竟现在夏语澹接触到的各府上的年轻媳妇们,对于她们来说,繁衍后嗣是她们最大的责任。像温神念和何氏,元兴三十年五月初九成的婚,三年抱两,第一胎是女儿,上个月儿女算全了。温持念和郭氏元兴三十一年三月成的婚,倒是两年半没有孩子,可是夏语澹是知道的,那是郭氏还不想生孩子。郭氏善歌舞,通音律,是个舞蹈大家,生孩子很影响舞蹈功底的,很多舞蹈大家在黄金年龄都不会生孩子,郭氏在进温家门之前,就把话先挑明了,她二十二岁之前不想生孩子,多潇洒。
    像郭氏这样能生却不想生,才叫潇洒。可是夏语澹,她想要孩子,除了太孙妃的责任之外,夏语澹单纯的想在这个世上留下自己的血脉,一个家庭有夫有妻,有父有母,有子有女,对夏语澹来说,才是她完整的一生。
    夏语澹懂得中医博大精深,不是她可以想象的,可是夏语澹有上辈子的记忆,还是知道未来的医学比现在单纯的中医发达太多太多,所以对中医也抱着怀疑态度。输卵管堵塞,卵子畸形,这些问题中医查的出来吗?人工授精,试管婴儿,这些技术中医有吗?如果必须选一个人出事了,夏语澹希望是自己,赵翊歆不可以。
    赵翊歆那样的美好,他该完美到无懈可击,他不可以出问题!
    女人无子,还可以依靠丈夫,男人无子,可以依靠妻子吗?夏语澹倒是想成为赵翊歆的依靠,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夏语澹自己都不信,赵翊歆是丛林之王,夏语澹做不了这个依靠。
    所以如果是夏语澹出问题了,夏语澹可以接受赵翊歆接纳了别的女子,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女人送走孩子留下。夏语澹可以理解成,做了一个试管婴儿顺便找了一个代孕的母体,那样生下的孩子有赵翊歆的一半血。夏语澹只要想到那样生下的孩子身体里留着和赵翊歆一样的血,就自信自己能做好母亲的角色。可是如果是赵翊歆的问题,那样的母亲,夏语澹也做不了!
    夏语澹这么固执的要把自己检查清楚,也是为了日后给赵翊歆纳侧找一个正当的说服自己的理由,其实夏语澹知道的,前朝后宫建议皇太孙纳侧的呼声又开始了,谁叫太孙妃三年都没个动静呢。
    当夏语澹走出瑞仁堂的时候,夏语澹整个人都迷茫了,不知道该希望自己有问题,还是希望自己没有问题。
    回到藤萝胡同,夏语澹先洗了一个澡,泡过热水之后夏语澹泛冷的身体才恢复过来,夏语澹想这件事情总会挺过去的,先查清楚自己的身体,有病治病,没病再查赵翊歆的身体,他健康最重要,万一是他出了问题也不是说治不好,只是这中间的先后顺序,一定是先己后他。
    夏语澹趴在窗口,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在看院子里练剑的赵翊歆。
    赵翊歆已经褪去男女莫辨的那种青涩,脸颊刻出成熟男人的线条,眉宇之间的英气压都压不住,阳刚俊美。现在舞起剑来有凶悍肃杀的霸气,泛着寒光的宝剑在秋风中吟啸。
    一套剑法练完,赵翊歆只是微微的喘息,拖着剑和夏语澹隔着窗口,没有任何停顿平静道:“今早你去瑞仁堂,其实你不必去那种地方。”
    赵翊歆和夏语澹也不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其实赵翊歆很忙,他每天要读书,每天要习武,皇上已经过了六十岁了,有很多的政务都正在手把手的教给赵翊歆接手,而且皇太孙和太孙妃有各自的朝仪,赵翊歆和夏语澹有各自的朋友,这样一算,夏语澹在皇宫中倒是常常一个人过,这也是夏语澹一直想生个孩子的原因之一。
    每次夏语澹出宫,虽然有人暗中保护,但既然是在暗中保护了,夏语澹就默许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赵翊歆也默许自己不知道,今天却是突然打破这层默许了。
    这一下措不及防,更深一层的,是夏语澹感觉到了心里的刺痛,夏语澹探出窗口把头挨着赵翊歆的肩上道:“我们早晚会有孩子的,早……晚……”夏语澹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
    赵翊歆视线沉下来,道:“我想是我的问题!”
    明明还是宜人的初秋天气,夏语澹打了一个冷栗道:“你不要这样说话,还没有确定了,我还有一成的机会。”
    还有一成的机会,可以证明是夏语澹的问题。此时夏语澹放下自己的骄傲来维护赵翊歆的骄傲,让赵翊歆心疼又心软,赵翊歆拢过夏语澹擦得半干的头发,顺势抚摸着夏语澹的背脊道:“我们会有孩子的。”
    夏语澹刚才那么说是一种信念,可是这话赵翊歆重复一说就好像事实一样,夏语澹紧搂着赵翊歆的脖子欣喜道:“真的?”
    赵翊歆点了一下头,意识到夏语澹的脸枕在自己肩膀上,看不见自己点头了,而且这个姿势也不太好说话,所以单手一撑,从窗口进屋子,道:“我的事要是我不和你说,你也不会知道,既然你都瞎担心成这个样子了,我就和你说说吧。”赵翊歆还是很风轻云淡的,道:“我十岁那年,中过一次毒,后来下了猛药用以毒攻毒的方式解了毒,当时太医就说过,有残毒留在我的体内。”这句话今日夏语澹的耳内,夏语澹连眼泪流下来都察觉不到,赵翊歆显然是不想太深入的说这件事情,所以说话的语速很快,抬手擦了夏语澹的眼泪,还笑了道:“当时说十至八年,残毒能慢慢的排干净,现在已经八年了。”
    ☆、第二百零一章 挑事
    八年前,八年前夏语澹只是一个从闭塞的乡下进京的小丫头,高恩侯府上那点人事都不被告之,再外面的风雨夏语澹更不知道了,时过境迁,夏语澹也不知道那一年有人因为毒杀皇太孙而获罪。不过历朝历代,争位夺位之事从来都是血雨腥风,无所不用其极,史书上有记载的比比皆是,没记载的又有多少。
    夏语澹心生愧疚,以前她还觉得赵翊歆这个皇太孙坐得真是安逸,没有叔叔们在侧虎视眈眈,也没有个亲兄弟在后面紧追不舍。杀机四伏,其实一个储君该承受的磨炼,赵翊歆都在承受,比夏语澹想象的多得多。
    夏语澹尤带泪痕的脸想露出一个大难不死的笑容,可是脸上肌肉僵硬牵扯不出这个笑容,勉强做出这个表情来必定是很难看的,所以夏语澹侧过了脸,耳朵贴在赵翊歆的胸口,这块地方心脏以正常的频率扑扑跳动,让夏语澹所有的情绪,疼惜,羞愧,愤怒,庆幸,统统沉静下来,都过去了,会过去了。
    夏语澹知道这件事情,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当天晚上夏语澹在床上特别的热情,特别的乖顺。满足赵翊歆一切的要求,夏语澹用爱抚和亲吻,疼爱了赵翊歆每一寸身体。
    那种从脊椎处流窜过身体每一条神经的快乐,无边的欲海,无尽的欢愉,让赵翊歆沉溺。赵翊歆喜欢和夏语澹做这件事情,也喜欢看见夏语澹在自己的控制下,全身如胭脂般细腻妖异,而那时候夏语澹的眼眸必定是蒙上水色的,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柔软的金辉。
    这场性|事直闹到朝阳出现,东方天空的地平线出现一条金黄色的光带,只一瞬间,满天的星辰全部黯淡,而赵翊歆那一双比星辰更加深邃悠远的眼睛,还在熠熠闪烁。
    那是没有名字的毒,为了他苦心研制的毒,赵翊歆是继续活下去了,可是那所谓的八至十年,前面又没有中过毒的人过了那八至十年,八至十年,只是概率比较大的一种预计,预计能如期而至,也能……
    皇家的太医院首先对皇室的男性成员和子嗣负责,而后才会考虑孕育生命的身体,即使对待太孙妃也是如此。所以赵翊歆避过太医院也看过别的大夫,八至十年,十月怀胎,平安产子,产下健康的孩子是最好的结果,可是那些坏一些的结果,八至十年赵翊歆也不能让女子受孕,即使受孕了,可能会两三月流产,这样的结果还是好的,如果七八月再胎死腹中,很可能母子俱亡,待到瓜熟蒂落,还可能生下不健康的孩子。皇族的家史上已经产下过畸形的孩子,太宗的景王就是天生渺了一目。
    赵翊歆做事,会分析出最有利的结果和最不利的结果,到时候结果分析出来无关好坏,只是一种习惯而已,面对后嗣子孙的问题,赵翊歆也保持了这个良好的习惯。说实话赵翊歆本身是没有惶恐惊惧的,赵翊歆相信他即使没有子嗣,他还是能牢牢坐稳皇太孙的位置,日后远追太|祖太宗,超越皇爷爷,做一个一言九鼎,天下莫不敢听的帝王,没有人有能力,也没有人敢,因为这件事挑战他。
    当然继承人还是要有的,赵翊歆这些年也真正理解了皇爷爷的心情,血缘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明明那家子人,就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该挺陌生才对,赵翊歆却不介意去他们家再拿一个孩子。
    不过夏语澹好像很在乎这件事的样子,她想要个孩子。赵翊歆放在被子下的手臂不自觉环住了夏语澹的腰,手掌滑到夏语澹的衣襟,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夏语澹已经习惯了赵翊歆的触碰,即使在沉睡中,也喃喃的抿了抿嘴唇,扭了一下身体让自己更好的挨近赵翊歆。
    赵翊歆环住的腰身不到两尺,掌下的肌肤腻滑如凝脂,夏语澹想要这个地方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赵翊歆很平静的想,却渐渐陷入了比情|欲灼烧更深入骨髓的炙热。
    此后一个月,夏语澹在饮食作息上严格执行了花姑的要求,且每次按时检查,在花姑所学的范围里诊断得出,那一成可能的问题也被排除了。
    对于花姑这个人,赵翊歆内心是很有意见的,因为花姑这个人吧,是一位女同,她年轻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做了女冠子。其实自幼受到的教导,赵翊歆可以无视掉伺候自己和夏语澹的宫女和内侍,在宫里的人没有关系,可是外面的人,赵翊歆还是有排斥心理的。虽然花姑是个女人,还是六十几岁的老女人,可是她是一位女同。赵翊歆对性取向的问题没有歧视,但是赵翊歆知道他们那群人是怎么看人的,看同性像看异性一样会有感觉,看异性像看同性一样没感觉,真是够膈应的,好像夏语澹被一个六十几岁的老男人看光了一样,偏偏她的外表是老女人的模样。
    皇室圈养的医女虽然多,可是医女只是太医的助手,医术远远配不上大夫的资格,而举朝行医的女大夫并不多,医术精湛到了花姑那般境界又善治妇人内症的,实难找出第二人来。赵翊歆想日后要是怀胎,少不得还要用到花姑这个人,毕竟赵翊歆不可能让男性的大夫这样细致的给夏语澹诊治,所以膈应归膈应,赵翊歆最后还是忍耐下来。
    转眼到了十月,十月十五是皇后的生日,皇后的生日叫千秋节,今年还是皇后六十岁的整寿,作为一国之母,皇上没有给皇后宠爱,也没有给皇后实际上的皇后权利,不过日常供养皇后所得都是最好的,生日也完全按照皇后大寿的规格给她热热闹闹的办。
    自九月上旬,从外邦使节到各地亲友仕宦,送寿礼者络绎不绝,一个十月中旬整十天,宫中筵席不断,十月十四是赵氏皇亲的家宴,王爷王妃公主驸马郡主世子,散落各地的赵氏皇亲有资格来京的只有一小半,还是把坤宁宫的正殿坐得满满当当。皇后独坐在红漆地堆灰龙戏珠的宝座上,夏语澹坐在皇后左手第一张桌案,这是皇后之外的最高位置。夏语澹的对面是德阳公主和平都公主连坐,夏语澹的下方依次是寿康长公主,南康长公主,汝康长公主,三位长公主的对坐是景王妃,周王妃,鲁王妃,再往后一直延伸暂不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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