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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王打死都没想过谢明谨会跪自己,她太高傲了,谢家门楣也太高了,自他当年觊觎她美色,也图谋谢家实力,他就知道要得到她不容易。
    后来又因为一些事....他恨极了,就想着要把谢家踩在脚下,让谢明谨对自己低头,任由自己拿捏,一雪前耻。
    可为何此时此刻真正达成了,他反而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但毕竟是皇子龙孙,见过世面,哪怕知眼前局面隐晦,他也撑住了。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不管如何,谢远已经死了。
    并且,谢明谨始终是一个女人。
    女人,未来有限。
    今日她闹这么大,既无她父亲那般权柄,如何能长久威胁朝廷,反而惹朝廷诛杀之心更甚。
    在没有谢远可依仗后,那些今日勾结起来的氏族日后也只是一盘散沙,反而还会后悔今日所选。
    而自己毕竟是皇家血脉,已成功回到都城,未来,他还有未来。
    他无需畏惧。
    既如此,那就摆正姿态。
    宴王深深看了明谨,目光从她苍白却精致的脸庞,到纤薄却婀娜的身子,再着落在她低垂眉眼下嫣红的唇色。
    他眯起眼,淡淡道:“此事,自等君上之意,你还是先听旨吧。”
    他把圣旨念了,意思跟此前叫嚣的大同小异,念完,他看着明谨,想看她如何反应。
    结果也没什么反应,她接了圣旨,起身了,衣摆垂眸,骨清而皮润清瓷的手指漫不经心打开它。
    她看了。
    宴王莫名有一种她看圣旨的时候,仿若自己要接旨的感觉。
    他冷笑,“怎么,你还觉得圣旨有问题?”
    明谨没动过,只是手指点住了圣旨一处,便是那玉玺印章,抬眸看他一眼。
    “原来你知道?”
    什么意思?
    宴王愣了下,没能理解,但他很快惊恐了,因为明谨将圣旨打开,往后一摆,它勾在一根手指上,两边垂挂下来,露出了黄文金边黑字,以及红泥玉玺印鉴。
    “身为皇族子弟,不知昭国玉玺十二琢纹么?竟是错了两道。”
    她一句话,褚兰艾跟禁军统领大惊失色,齐齐上前来细看,后对视一眼。
    眼中难以置信。
    “什么意思?!!”宴王恼怒,“谢明谨,你少危言耸听,这圣旨,这玉玺怎么会...”
    他自己看,仔细看,惊住了。
    因为玉玺印真的错了。
    可平时,谁会留意它呢?因为它永远不会有错的,谁会在君王还在的时候假传圣旨,还是这样明显的纰漏。
    “这是君上给我的!亲自赐予我的圣旨!”宴王急急道。
    明谨淡淡道:“宴王殿下意指若非君上手中玉玺乃是劣品,便是君上故意给你的假圣旨?不知是这两种,是哪一种?”
    哪一种都是大逆不道,他都必死无疑!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宴王当然否认,但他一否认,明谨凉凉一句:“那便是你胆大包天,自做圣旨,打着君上跟朝廷的旗号要灭我谢家。”
    “于律法,此乃一等一大罪,是要夷九族。”
    “统领,还有院主大人,两位都是朝廷肱骨大臣,原来能容忍此人如此大逆不道。”
    “还不动手,莫非,你们是一伙的?”
    三人神色突变,而明谨往后缓缓退了一步,抬起一只手,“那就让我谢家代劳吧。”
    她手一挥下。
    谢家护卫跟暗卫气势汹汹逼上前。
    当时,禁军统领跟院主都察觉到了明谨那心平气和的言语下可怖的杀机,不过眨眼,局势逆转。
    禁军统领却是反应最快,不,应该说,是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而院主想得多,也就慢了一步。
    “拿下!”禁军统领第一时间拿下了宴王,将挣扎的他按在地上,褚兰艾并无心去在意宴王来日的下场,因为她知道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她只是震惊于这个圣旨。
    圣旨,不可能是宴王假制而来,他没那么大的胆子跟能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谢明谨自己弄的?也不可能,这印泥是完整的,并非内力可以更改,只是错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兰艾心头凉意,却对上明谨的目光。
    她与此人对视不知多少次,但第一次觉得无比陌生。
    “这是你们王族宗室内部的事,拿去吧,好好查。”
    明谨松开手指,褚兰艾下意识去接住滑下来的圣旨,然后看到此人淋着雨,看向院主。
    “院主执掌监察院十年,不知道仅凭密信是无权私闯国公府的吗?除非是君王降罪,你手中不会也有圣旨吧。”
    院主其实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了,淡淡道:“宴王殿下,我并不知,自有宗室跟刑部调查,君上也定会给无辜者公道,给大逆者伏法,我眼下来,只是来请人回去帮忙调查。”
    他看向明谨,笑:“此事已通达阁部与朝堂,百官政议过,意为严查,难道谢家门楣已经尊贵到都容不得调查的地步了?”
    办案多年的老吏,城府深沉,自不会被眼前变故就吓退了,院主老神在在,似无懈可击。
    面对他,明谨显得那么年轻,苍白,羸弱,只是眉眼之中的凉意,像是这一场雨,雷霆之下的一场雨。
    她也笑了笑。
    她一笑,水滴就沿着她精致脸庞的弧度流淌浸润到她唇角似的,然后很快聚凝于下巴。
    “怎会,要不要把谢青叔祖往年的字迹遗件一并交付?毕竟当年那些故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的,连有没有这个人都不知道,还不如给他的遗物供大人您细查。”
    院主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第一时间认为她必有安排,那些字迹没准是假的,故意与密信不符。
    “那就多谢谢二姑娘了,不过本官得提醒你一句,其他东西好造假,谢青此人的确是多年前的人物,他的书信,一要经得起岁月,二要经得起世人双目,切莫自作聪明。”
    明谨低头,嘴角的笑似隐没了,下巴一滴水清透落下。
    “放心,涉及我谢家之事,区区一个监察院不会承担所有压力,势必三司会审。”
    她抬头,看着院主,已无笑意。
    “你不必害怕。”
    院主呼吸微紧,不是因为心性害怕,而是因为此人并非常人。
    薄霜覆于地面,不动剑,不动内力,他已然被压制了。
    最后...他也只能跟着云管家去拿东西。
    搜查?他知道已经做不到了,从宴王的圣旨开始,他就知道势已破。
    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谢青。
    一个通敌卖国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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