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泽消太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了。
    准确的说是自高中毕业以来就再难进入舒适的睡眠。职业英雄远比想象中麻烦工作时间又极其不稳定,加上取得教师资格后摸索教学培养学生亦是耗了极大心血。
    繁重的任务教学和极度不规律的碎片状休息和饮食习惯给他天生的下垂眼迭加重重的黑眼圈。可以说现今这种工作私人都统一用合理性衡量的生活方式既是他性格使然也是现实所迫。
    他看起来一副永远没睡醒的样子某种程度意味着他其实根本没有真正休息的时间。而是将人体必要的休息碎片化分摊,保持一种不需要时体能消耗最低又警觉到随时能参加战斗的状态。但如今相泽伤势不轻,本就虚弱又被灌了那么些酒,自愈的需要与长久以来积累的疲惫涌上来一口气吞没意识。什么警觉浅眠什么条件反射统统抵不过眼皮的沉重睡得天昏地暗全身舒爽。
    睡袋到底是最低限度地提供临时休息所需,始终比不上一张舒服的床和蓬松软和暖乎乎将人紧紧包裹的被子,加上带着淡淡玫瑰清香的柔软怀抱简直让人欲罢不能……等等!
    床?被子?怀抱?
    相泽消太突然睁眼。
    意识收拢,构成此时此刻。
    女孩细嫩的皮肤近在眼前,睡颜纯洁而美好,柔软的银色发丝散落在他身上颈边连同温热的呼吸一起与他的交织。最为可怕的是为了不影响他伤重的手臂,少女娇小的身躯整个缩在他臂弯里与他紧紧相贴,且像是将他当作所有物一样手脚并用的搂抱,两人被一套被褥包裹着不分彼此。
    身后传来吸吸嗦嗦的声音,相泽消太警铃大作红色的眼珠猛然回视对上一双清澈的碧眼。
    他坐在茶几对面将自己藏在白色卫衣兜帽下看不清面容,却唯有碧色眸光幽幽在昏暗中过于摄人心魄。女儿雪华爱华眯着眼舒服的窝在他怀里吧唧吧唧喝着奶。见相泽消太醒来抬眸,等到他眼珠重新变为平静的黑色才一只手熟练的握着两个奶瓶,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在唇边比出噤声之意,示意他别动。
    怀里的少女感觉到相泽消太的动作脑袋蹭蹭他结实的胸膛一只小手环上他肩膀。相泽消太越发动弹不得,女孩柔软的身体紧贴他的,体温透过薄薄一层睡衣源源不断的流入他四肢百骸……太烫了。他已经多久没同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上一次……
    也是她来着……可恶!
    他最不想提起的记忆忽然回流,相泽消太几欲将人暴踢下床,硬是在一桌之隔的山姥切国广平静中略带威胁的嘘声手势下忍了下来。
    Usj时候的……恐怕不是人类。相泽消太略有猜想,放松敌意,对方喂奶的动作姿势至少比他熟练十倍,两个女儿也很是亲近信任,打了个饱嗝睡眼惺忪的在人家腿上抱着小毛毯吃手。
    “……谢谢”相泽消太想了想还是出于礼貌老实道谢,也不管这情景状况多诡异。
    “您无需道谢,”山姥切低声回应声音听不出情绪,“还请您不要乱动。”
    对方用着敬语相泽却感觉不到任何敬意,仿佛他此刻是个不听话的抱枕,若是吵醒使用他的人就失去一切价值。很显然,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究竟断了几只手还是撞傻了头。
    黑暗中低眉垂首的青年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十足的温柔与认真,看向孩子她爸的目光却清冷无感。趁着他动不了的时间山姥切碧色的眸光已经将所谓“姬君们的父亲”上下看过了一遍。
    怎么看都觉得只是个凑巧救了主的垃圾中年老男人。
    明明只要让他交出抚养费就好,主却愿意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回想起叁日月宗近的话,山姥切国广垂眸。罢了,主开心就好,若是让主伤心砍了就是。
    对方和他一样沉默寡言也毫无失礼之处,相泽消太仍是敏感的察觉到对方若有若无的敌意。视线回到趴在他身上睡得香甜的女孩脸上,相泽仔细回想昨天晚上,半睡半醒间自己做的蠢事。
    动不了跑不掉,男人平躺着黑漆漆的眼珠对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出神。什么都好……分散一下这滚烫的触感毫无间隙的距离……周五未完成的教学计划、学生^资料、昨晚听到的事件进展……
    问题又回到八神凛久身上。警方和雄英对这次事件都远没有表面表现的平静,水面下是各种暗中调查与分析。光是能聚集这么一大群人手堂而皇之的打着抹杀和平象征的名号就当真进攻usj袭击学生就叫人心底发寒。
    调查与化验尚在进行,八神并不知道她行为情节的严重性,这方面从一开始就被勒令封口没人会多嘴,媒体对事件中更是这位大显身手的同学一无所知,甚至得不到有Villain已经丧命的消息。这既是出于对学生的保护,也是出于一些原因复杂的必要性。
    不管如何,相泽消太和八神凛久明天需要在雄英接受完整的个性测试,其中八神还有额外附加的心理测试。不是心理辅导而是测试,雄英这边的担心想来也不少,谁让这位八神同学与往届其他学生相比实在是……一言难尽。
    虽然她总是带着微笑一副乖巧善良的模样,但从她初中就敢生下陌生人的孩子、过于熟练手法精湛的强大个性和战斗技巧、对敌稳中求胜的判断力来看她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恐怕连爆豪都比之不及。
    至少她从小到大顶着一副乖乖女的外表就没少做违规的事,但并无人能捏得到她的把柄证据,要不是对规矩熟悉掌握常年在规则边缘反复横跳,总不能是这么多年都运气好吧。
    问题儿童那么多总是让教师头疼烧脑,这方面相泽消太早有准备,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女孩悄无声息就给他生了孩子。
    对孩子她妈毫无疑问不能用上对下、教师对学生、大人对孩子的态度与界限来衡量,何况这事他有错在先负主要责任又有予取予求的承诺在前,两人间如铜墙铁壁般的界限已经荡然无存。
    要是八神凛久要求负责相泽消太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也是让他最为复杂的一点。对孩子而言自然是父母双全有个完整而稳定的家庭环境非常重要,无关什么感情若换一个成年人他甚至会主动提出形婚,反正感情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亲情干脆一步到位。
    这个非常具有合理性的解决方案让他迟迟做不出决定。
    在相泽消太眼中在优秀她也始终是个未成年人是个高中生,既是他要教育保护的对象也是未来有机会继承他们事业信念的后辈英雄的种子。若是能有幸能在他手下毕业成为英雄界的新星受人敬仰也好默默无闻也好要不了几年就能忘了高中严厉变态的老师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和生活。
    她的过去已经扭曲,未来的选择也要统统掐断,同相泽消太这个不可理喻的老男人绑在一起吗?
    他有自知之明,不会是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连有限的时间精力都不见得能分得出来一点。失望是注定的,但要让还未成年的她在尝到这世间尚存的美好感情与经历之前就加诸沉重的束缚与枷锁相泽消太还做不到。
    天色渐亮,朦胧的晨光穿过窗帘的缝隙侵染客厅。两个小崽子已经清醒过来开始新一天精神满满地折腾,小短腿踩在软软的地毯上仍然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可见平日里营养充足,养得多么结实健壮。
    女孩睡得很沉没有要清醒的迹象,但相泽消太已经没有耐心继续浪费时间。
    他缓慢起身,抬着打了石膏的手臂让女孩自他臂弯自然滑落跌入床垫的怀抱,再把她搭上来的腿也挪开下了床,顶着卫衣青年微微皱眉的视线若无其事的离开客厅。
    “我要上厕所。”他说。
    看吧,只要他愿意,没人能拦得住他要做什么。能拦得住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的自律规则和道德底线,这就是很多时候他不愿意同小鬼废话直接上手的原因,嗯…下次不能喝那么多了。
    相泽消太打开淋浴也不管什么石膏不石膏的从头到脚清醒了一通。
    不过到底是不太方便,随意冲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洗手台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面镜子,映出男人一头湿漉漉的黑色乱毛,贴着隐隐渗出红色的湿漉漉绷带,包裹憔悴苍白的伤员脸色。
    动作艰难的绕过绷带用他的石膏手穿上衣服,洗去那滚烫的热度男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恢复到以往理智高效只认合理性的隐秘英雄Eraser  Head,哪怕负伤,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跟小鬼谈人生大事他还没那么闲,至少要等到她毕业之后才勉强有和他对等商量的资格,现在……就当养了叁个女儿吧……
    合理的想象总是美好,但现实往往充满了各种不合理。而其中以女人、小孩、猫最为突出,叁者齐聚可想而知。
    相泽消太一脚踏进客厅立刻察觉到不对。白兜帽的青年已经消失不见,面前一大两小叁张小脸挂满泪痕哭得凄惨,见他进来立刻扑上来。
    为首的女孩带着两个小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总是带笑的紫瞳此刻蓄满了眼泪,眼眶红肿耳朵垂下呜呜哭得好不委屈好不可怜,两个小的亦是哭得小脸花花还直打嗝儿。
    饶是心肠冷硬的相泽消太一时也在这莫名其妙的现场当了机,感到头皮发麻。
    少女泣不成声哽咽着控诉道,“你去哪里了嘤嘤嘤…”
    这话说的好似他是抛弃她们母女叁人逃债逍遥不知所踪的人渣一样委屈而心酸。
    “厕所…”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
    “我都呜呜…找不到你呜呜呜……”女孩和崽子往他身上扑来眼泪鼻涕都往他刚洗过澡的身上抹……叁个自带猫耳尾巴的女孩子哭起来能将房顶都掀翻,其破坏力比之山田阳射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泽消太缺乏对付女人无理取闹的经验根本不知如何应付,不管他如何解释对方就是嘤嘤哭泣你去哪找不到你好难过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嘤嘤嘤诸如此类……
    合理性都喂了狗,在他手忙脚乱用生平最智障的语气保证以后上厕所之前一定踢醒这个瓜娃子之后她终于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男人满头大汗心力交瘁,一天才刚开始就感觉精力耗尽。
    “请问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吗?”已经没脾气的男人用上了敬语。
    在得到红着眼眶睫毛挂满晶莹的少女抿着唇委屈的点点头后如蒙大赦,用他的石膏手艰难的在她丢出的一大堆文件资料里翻出有用的东西沉迷其中醒醒脑。
    两个小的完全是被孩子她妈带了节奏跟着哭,哭的时候伤心欲绝停下来擦把脸,立刻就又跑又跳抢着骑欧尔麦特送的会叭叭叭叫的玩具车。
    孩子她妈热了一下昨天买的面包和新熬做早餐的稀饭把两个崽塞进餐椅一人配了一份让她们自己吃,给相泽消太嘴里也塞了片面包就和平常一样去洗漱。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相泽消太现在切身感受到这句话的真实性。
    凛久为了不错过难得的机会和臭哄哄的大叔睡了一晚,虽然胸肌很结实抱起来很有安全感不过还是要全身上下洗一遍的。
    卧室传来吹风机嗡嗡响声,不管什么噪音都难以影响相泽消太的工作和睡眠,但她还嫌不够拎着吹风机绕到他身后来。
    “我用不着,你未免太……”多管闲事四个字还未出口女孩还微肿的眼睛就立刻蓄了一包水,相泽消太当即停止反抗任凭处置。
    相处不久底线就一再削减。
    凛久也不过分,只是小心的剪开他湿了水微红的绷带,风力开到最小档避开伤口让男人一边工作一边把他湿漉漉的黑发吹干。男人的头发比爱华的略硬也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大约只是平常懒得打理才显得那么乱糟糟。
    这边相泽消太抛开一切干扰沉迷教务工作,根本无所谓自己的脑袋还在别人手里。等到回神都已经是午间的阳光洒到他的新办公桌上,女儿别说早餐,此时已经喂过午餐在玩具娃娃散乱的软垫上开始点头打瞌睡。
    原本旁边空空如也的书架上一半塞进了各种眼熟的书本,比如他的英雄基础理论,英雄守则,法律与英雄心理学等等。女孩坐在他对面写作业学习,笔记和便条多而不乱。感觉到他的动作,凛久头也不抬推过去一碗凉拌荞麦面。
    “午饭。“
    相泽消太用石膏手蹭了一把额头,绷带已经重新扎好手法娴熟松紧合适,还用女儿的发圈给他扎了个马尾以防遮挡视线影响工作。
    男人沉默了一下,良好的教养让他思考是否应该道谢。
    就见女孩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又抬头,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要喂吗?“她笑得不怀好意。
    前言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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