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微笑:“那是自然。”比起御夫之术,怕是很少有女人能胜过她了。她和韩忱多年恩爱,先前她没能为韩忱诞下男嗣,可是即使太夫人再三催促,韩忱也坚持着不肯纳妾,一直对她很好。这样好的丈夫,她怎么会忍心真的克扣他?将心比心,她也会对韩忱好尊重韩忱的。
    怀恩侯府大门敞开着,韩怀韩忆早得了消息,此时正候着大门口,迎了韩忱等人进去。
    方氏和邹氏带着丫鬟婆子们候在外院和内院相通的垂花门前,见韩璎的马车先停了下来,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怀恩侯府正房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全是韩璎从国公府派来的,其中为首的正是梁妈妈。
    梁妈妈很是麻利地安顿着林氏和韩璎陪着方氏邹氏坐了,安置了徐妈妈和奶娘珍娘陪着小公子在碧纱橱里歇下,又命小丫鬟上了各色精致茶点,这才带着人去安顿房屋整理行李去了。
    众人坐了一会儿,得知韩忱兄弟三人从外院进来了,妯娌三人便一起起身,预备往庆寿堂去给太夫人请安。
    韩璎怕母亲吃亏,笑吟吟地跟了上去。
    傅安傅平和洗春润秋也跟了上去。
    太夫人正在佛堂里拈香,听大丫鬟梅香回禀说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已经到了府里,动作便滞在了那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作为母亲,她感觉自己对三个儿子是一碗水端平,从不曾偏了哪一个。大儿子既然继承了爵位,三儿子又有官职在身,所以她就觉得大儿子和三儿子都得对二房好一点,尤其是得了爵位的大儿子。
    作为婆婆,她的原则是得对三个儿媳妇施行制衡之术,不能让其中一个一家独大,不服从她老人家的管束。譬如大儿媳侯夫人林氏,因为地位高贵又有钱,所以一直被她用“无子”这个大帽子压制着。
    梅香见太夫人不说话,忙又补充了一句:“太夫人,二姑娘也回来了!”
    太夫人一听说韩璎来了,眉头当下便皱了起来。她这个孙女在娘家时看着还行啊,怎么一嫁入安国公府便开始仗势欺人起来,还带着孙女婿过来逼着二房搬出了正房……
    她缓缓把香插‘入香炉中,心里想着如何给大儿媳妇来个下马威,起身慢慢走回了堂屋。
    韩忱等人进来的时候,太夫人正端坐在正堂的锦榻上,面前的地上一溜放着三个蒲团。
    韩忱见状,忙带着韩怀和韩忆上前给太夫人行了跪拜之礼,然后退到了一侧,由林氏带着方氏和邹氏上前给太夫人行礼。
    林氏看着地下的蒲团,略一思索,伸出纤纤素手,把身上的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往上稍提了一点,姿态娴雅地跪了下去。
    方氏和邹氏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韩璎正在东侧的圈椅上坐着,见母亲跪下,便笑盈盈走上前,道:“母亲,祖母知道你自从生了亭弟弟,身体就大不如前,怎么忍心让你久跪呢!”
    说着话她就搀扶着林氏站了起来。
    方氏和邹氏也忙跟着起身。
    太夫人:“……”
    她看向韩璎,发现韩璎正盯着自己,脸上虽然带着笑,眼中却一片冰冷,不禁一凛,当下就道:“林氏为怀恩侯府诞下嫡脉,辛苦了!梅香,看座!”她素有心计,只是韩璎现在软硬不吃蛮横得很,她老人家遇到这样的孙女,真是秀才遇到兵,有本事也使不出。
    众人说了一会儿家常,韩璎听徐妈妈说母亲产后虚弱,便不欲母亲在这里多呆,就寻了个理由带着林氏离开了,留下爹爹和二叔三叔陪太夫人说贴心话。
    邹氏自是也跟了出去,陪着林氏说笑着向外走去。她的女儿已经出嫁了,女婿虽然清贵,品级却低得很,她自是想巴结林氏和韩璎,走走殿帅大人的门路。
    二夫人方氏默然跟在后面。她今日正在和韩怀怄气,昨夜韩怀不知怎么的看上了太夫人房里的梅香,非要她来要,她不肯要,两口子吵了半夜。
    当晚韩璎留宿在怀恩侯府。
    傅平带着二十名禁军留在怀恩侯府保护她,傅平和盛雨来带着剩余禁军先回了国公府。
    韩忱被女儿排挤出了卧室,又不想去书房安身,索性去国公府寻韩璎的公公傅远程喝酒去了。
    韩璎陪着林氏睡在卧室的拔步床上,徐妈妈和珍娘带着韩亭睡在林氏房内的碧纱橱内。
    晚上沐浴罢出来,韩璎立在林氏身后帮她晚妆,嘴里叽叽咕咕邀着功:“……母亲,后面小花园那个爬满蔷薇的花墙是傅榭让人弄的,可是你房中的碧纱橱却是我的手笔,因韩亭是男孩子,所以格心上糊的绢纱我让人全选素白、宝蓝和碧色这些颜色……”
    林氏也很是满意,接过韩璎递过来的盛木樨香汁子的玉瓶,倒了些在手上,轻轻涂抹在脸上,这才含笑道:“我还想呢,韩亭一直跟着我住,进京后可怎么办好呢,这个碧纱橱很是妥当。”
    母女两个又谈起了韩玲。
    得知韩玲由林氏做主,嫁给了林氏娘家的堂侄林颖,韩璎也很为韩玲开心——林颖人长得清秀,性子乖巧,倒是一个良配。
    韩璎整整在怀恩侯府住了一个多月,帮着母亲把家务料理妥当,又陪着母亲进宫见了傅皇后和诸位娘娘,预备等事情都步入正轨再离开。
    她这些日子天天和韩亭在一起,迷上了韩亭乌溜溜的大眼睛、又嫩又滑的小脸和可爱的小手小脚,这天晚上便郑重提出她要带着韩亭睡一夜。
    林氏嫣然一笑:“好啊!”
    徐妈妈:“……”她眼巴巴瞅着韩璎,渴望着韩璎改口。
    韩璎看到了徐妈妈的眼神,却故意不和徐妈妈对眼,吩咐洗春她们在碧纱橱内韩亭的床上铺上了自己的衾枕。
    徐妈妈见韩璎铁了心要陪韩亭睡了,只得道:“姑娘啊,如果小公子尿了你一身,你可别生气!”
    韩璎笑盈盈地在韩亭花瓣般柔嫩香软的唇上吻了一下:“这么可爱的小韩亭,仙童一般的小人儿,即使尿我一身,我又怎么会生气呢?”
    徐妈妈狐疑地看着韩璎,将信将疑。她把韩璎从小带到大,自是知道韩璎瞧着很洒脱,其实是有些小洁癖的。
    韩璎见徐妈妈还这样子看自己,便故意娇嗔道:“妈妈,自从有了韩亭,你的爱心可全转移了,都不喜欢我了!”
    徐妈妈一听,忙去安抚韩璎,也忘了阻止韩璎带韩亭睡觉了。
    临睡前,徐妈妈和珍娘给韩亭洗澡,韩璎在旁边飞速地画下了韩亭光溜溜洗澡的模样。
    画完画,她让漱冬把画收了起来,自己也去帮韩亭洗澡去了。
    韩璎一边撩水洗韩亭的小屁屁,一边道:“韩亭啊,你可得记住啊,姐姐可是看过你白嫩嫩的小屁屁和小蚕豆一般的小唧唧,以后可得对姐姐好一点,要不然姐姐就把你的裸‘体画公诸于世!”
    徐妈妈和珍娘都笑了。
    见韩亭已经被徐妈妈裹好了尿布,韩璎就抱着韩亭睡了。
    徐妈妈心里担心,便让珍娘睡在韩璎房中的贵妃榻上,她自己则睡在韩璎床前的踏板上.
    夜深了,韩璎睡得很香,韩亭也睡得很香,徐妈妈却翻来覆去不敢睡。
    不知过了多久,徐妈妈刚朦朦胧胧有了些睡意,却听到韩璎突然叫了声“妈妈”,忙起身坐了起来:“姑娘,怎么了?”
    韩璎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纱帐里穿了出来:“妈妈,韩亭尿了一床,我身下全是尿……”
    第二天一早,韩璎见傅贵娘子又来接她了,便爽快地坐着车回去了。
    傅贵娘子和梁妈妈一起坐在后面的车上。
    待车子离了怀恩侯府,傅贵娘子这才小声问梁妈妈:“少夫人不是一直不肯回国公府么,接了那么多次都不肯回去,这次如何愿意回去了?”
    梁妈妈笑而不答。她能怎么说呢?说少夫人非要抱着小公子睡觉,结果被小公子的一泡尿给冲回家去了?
    傅榭的大军一路急行军赶到了兰州城外,与他留在兰州驻守的十万骑兵胜利会师。
    会师兰州后,傅榭大军继续西行到达了肃州,却并没有急着开往凉州收复失地,而是和陈曦一起集合了尹武泽、朱青、蒋云川、萧凤蟾、王征尘等大将,一边操练士兵,一边调运粮草,进行着紧锣密鼓的备战。
    而李今朝则带了已经扩充到一千士兵的火枪营加紧训练,预备在作战中出奇制胜。
    刚进入十月,肃州就下了第一场雪。
    夜幕降临,飞舞的雪花笼罩了整个营地。
    傅军的大营灯火通明,被围在正中间的帅帐戒备森严,穿着青色甲胄的士兵手握长枪守在帐外。
    军事会议刚刚结束,大将们陆陆续续离开了。
    陈 曦想着傅榭刚没收了萧凤蟾一坛好酒,便意意思思地不肯离开,想在傅榭这里用罢晚饭喝点酒再走,却被傅榭一脚踹了出去:“我这里也没有酒,滚!”肃州天寒, 将士们都想喝点酒御寒,可是两军对垒,塔克克部族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傅榭下令军中禁酒,等收复了凉州再解禁。
    陈曦只得怏怏地出了内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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