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萱看卫蘅的神情就知道有些不妥,又想起她以前曾经数次问过自己通房的问题,便往卫蘅微微靠拢,轻声道:“虽然给暗香开了脸,可你二姐夫也就叫她伺候了一次,平日里还是歇在我屋里,夜里我脚抽筋,也是你二姐夫给我揉开的。人心都是一样的,你对他好,他自然就能体谅你的不易。”
    卫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卫萱也没有再深入地讲。
    卫蘅自己懵懵懂懂,听了卫萱如此说话,一时难免开始怀疑起自己,难道真是她小题大做了?虽说陆湛没有打发映月,可却也并没让她伺候。卫蘅的心晃晃悠悠的,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晚上回府,卫蘅算了算日子,她和陆湛这都冷战了半个多月了,若是陆湛肯先说上两句好话,这事也便罢了,偏偏他连内院都不进,卫蘅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过得几日,卫蘅借着卫芳行小定的事情,禀了老夫人,“祝家这两日会过府行小定,我也想回去看看。”
    老夫人点了点头。
    陈二夫人就笑道:“还是嫁得近好,想回娘家的时候几步路就到了,想那时候我刚嫁进来,夜里想家还想得哭。”
    “还有这样的时候?”老夫人笑着问陈二夫人。
    二夫人道:“怎么没有,只是不敢跟母亲说而已。”
    老夫人笑道:“我是那样不讲理的婆母么?”
    “就是您太讲理了,反而让媳妇觉得想家就对不住你。只是受委屈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娘家。”陈二夫人笑道,这话惹来一众人的笑声。
    只有卫蘅笑得有些勉强,陈二夫人这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可不就是说给她听的么。连她正经的婆婆都不说话,二夫人一番话倒是将卫蘅说得仿佛只惦记娘家一般。
    卫蘅回靖宁侯府的前一日,就叫了家下婆子去永平侯府报了信,卫萱果然应约回府。卫蘅又拉了卫芳过来,把开铺子的事情说了。
    “其实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比起别的女子,咱们也算是过得好的,这铺子开了,多雇些家里困难,又心灵手巧的女子,也算是帮帮她们。今后若是赚了钱,我还想每月给保婴堂捐钱钱米,里头多是被抛弃的女婴,等她们长大了,在铺子里帮忙也能有个营生,免得落入不好的地方。”卫蘅道。
    卫芳立即应道:“这法子好。也是为子孙修德积福。”
    卫萱也点了头,三个姑娘就开始议论起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小半日功夫就商量出了章程来。
    这时祝家也来了人,祝厚德的嫂嫂亲自来的,她穿了一身靛蓝色的白色菊花纹布衣,头上挽了一个纂子,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个子挺高的,人虽然有些拘谨,可眼睛很正很亮,见着侯府的富贵也没有眼花。
    卫蘅心里为卫芳高兴,瞧祝厚德嫂嫂的做派,就知道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用过午饭,何氏留了卫蘅在屋里说话,“你和姑爷还好吧,肚子里怎么还没动静?”
    卫蘅捂着小腹嗔道:“这才半年不到呢,娘着急什么?”
    “我还不是为了你个臭丫头。”何氏没好气地道,“给你的方子你可捡来吃了?”
    “没呢,这样心急地就吃求子方,被人知道要笑话的。”卫蘅怕何氏拖着她说话,赶紧道:“府里还有事,我赶着回去,下次回来再陪娘说话。”
    卫蘅和陆湛一赌气,见着何氏时就有些心虚,生怕被她瞧出什么来。今日这样的日子,范用还陪着卫萱回了府,那一股子殷勤劲儿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看得古氏、蒋氏都牙酸。
    卫蘅回到齐国公府,屋子里静悄悄的,陆湛依然没回来,卫蘅也懒得派人打听陆湛是没回府还是只是没进内院,若是叫人打听,反而显得她先示弱了。
    七月流火,格外的炎热,卫蘅简直恨不能抱得冰块过日子,偏偏这个月却又发生了许多大事。
    永和帝终于首肯了魏王就番,礼部以最快的速度将章程拟了出来,从圣旨下来到魏王启程,只堪堪半个月功夫。
    而就在魏王启程离开的当日,永和帝就下旨拿了首辅周阁老下狱,罪名是结党营私,贪渎受贿。很快就有御史上折子,指出了周阁老的八宗罪,其中最重的一条,就是干预皇嗣废立。这可是大罪。
    其实干预皇嗣只是其中一条,朝里只要稍微有些眼力的都知道,这是周阁老和高阁老在海事上的态度终于分出了胜负。
    永和帝这是要动海事这一块了。其根本所在还是朝廷用度繁多,户部库银捉襟见肘,今年已经将明年的税银都预支了。
    如今周阁老下台已经是肯定的事情了,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永和帝对周阁老的处理是重拿轻放,还是从严处理。
    而陆湛这个长久在永和帝眼前的人,替永和帝拟旨拿周阁老下狱的人,就格外的忙碌了,这些时日去和气堂拜访他的人可不要太多。
    这头宋和也来回了卫蘅的话,“三奶奶,小的把上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总算找到了你要的地儿,在长顺街和上城街转角的地儿,刚好有几间铺子出售,这一片靠着东边,都是贵人的居所,背后是木匠胡同,那几家的屋子都不贵,买下来今后不论是要起楼还是要扩院都很方便。”
    卫蘅听宋和这么一说,她已经大致知道方位了,那一片她也是经常去的,“这里头就没有难处?”
    宋和笑道:“有自然也有的,不过那是在别家,在三奶奶这里却不会。您说巧不巧,这几间代售的铺子虽然没有连起来,可中间隔着的那几间门脸,小的费了老牛鼻子的功夫才打听出来,原来就是府上的产业。”
    卫蘅心里咯噔一下,“你说的可是一间书画铺子?”
    宋和道:“正是。”
    卫蘅心里一时感慨万端,那铺子就是当初她私会陆湛的铺子,没想到宋和给她找的正是这一片。
    “还有别的地段适合咱们开铺子的吗?”卫蘅又问。
    “也有,但是在西边,顺天街附近,离东边贵人住的地方就远了些。”宋和道。
    卫蘅点了点头,让念珠儿又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宋和,“过几日我去看看那两个地段,再做打算。”
    宋和谢赏走后,卫蘅难免颇费踌躇,这件事放在以前自然不成问题,可如今她总不能为了一间铺子去跟陆湛说好话,因而只能暂时搁下不提。
    卫蘅这和陆湛一赌气,就是一个多月都没见面了,这搁在哪里也说不过去,好在老夫人知道陆湛最近公事繁忙,也没再提小夫妻闹别扭的事情。
    周阁老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虽然永和帝在海事上一直犹豫不决,但是一旦下定了决心,却是雷厉风行的。
    卫蘅这日晚上去萱瑞堂给老夫人问安的时候,正遇着陆湛也在。卫蘅刚踏进萱瑞堂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劲了,所有的丫头都在廊外站着。
    海棠见卫蘅进来,忙地迎了上去,“三奶奶,三爷正在屋里同老夫人说话,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卫蘅顿住脚步,听见陆湛也在,卫蘅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甚至升起了一股扭头就走的念头,不过瞬间也就压了下来,朝着海棠笑了笑,点了点头。
    海棠进去片刻后,就出来请了卫蘅进去。
    到现在卫蘅差不多都有两个月没见过陆湛了,这在新婚夫妻之间实在是罕见。卫蘅掀了帘子进去,见陆湛正坐在老夫人下首的玫瑰椅上陪她说话。
    两个人听见脚步声,都往卫蘅看来。
    陆湛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暗秋葵团花的袍子,镶三色祥云纹的边,十分精致,腰上的荷包是暗金色墨玉如意纹,头戴玉冠,神情沉静而安邃,这张脸明明卫蘅见过了无数次,可此刻却觉得陌生得厉害。
    卫蘅忍不住地别开头,往前走了两步,给老夫人行了礼。
    “你来得正巧,是不是听见三郎在我这里,特地赶过来的啊?”老夫人笑话卫蘅道。
    卫蘅颇为尴尬地看着老夫人,“孙媳每天都是这个时辰过来的。”
    老夫人让卫蘅坐下,又转头对陆湛道:“没想到周阁老做了快十年的首辅,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虽然如此,可以前咱们两家都是走动着的,别人不帮,你却不能在旁边只看着。”
    “这是自然,孙儿已经叫人送了银子去,押送周阁老的衙役也打点过了,不会为难他的。”陆湛道。
    “那好,天色也不早了,我今日也累了想早点儿休息,你们一块儿回去吧。”老夫人冲陆湛和卫蘅摆了摆手。
    卫蘅只得站起身,跟着陆湛一前一后地出去,不过她脚下故意慢了些,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开。待陆湛出了萱瑞堂的门,卫蘅还故意留下和牡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往外走。
    卫蘅出了萱瑞堂,陆湛已经不见踪影,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又是轻松,又是酸涩,反正滋味万千。她领着木鱼儿往前走去,快走到前头的榕树下时,却见陆湛正立在榕树前,显然是在等她。
    卫蘅站立不动,默了半晌才继续往前走,木鱼儿自然乖觉地留在了原地。
    “阿蘅。”陆湛出声唤道。
    卫蘅垂眸道:“三爷。”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似的,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很有默契地往兰藻院并肩走去,卫蘅走得慢,陆湛就放缓了脚步等她。
    进了兰藻院,丫头、婆子一见陆湛回来,脸上的神情立时就不同了,檀香儿那个不老道的,脸上一下就堆起了花儿。
    陆湛进了门,念珠儿赶紧端了水来伺候他净手,换鞋。茶上的是卫蘅前几日从娘家带回来的今年的新茶,明前龙井。
    念珠儿和木鱼儿的殷勤,越发叫卫蘅觉得汗颜,陆湛不回来,她心里难受,连带着一个院子伺候的人都不敢出大气,又都替她忧心。
    等陆湛换了衣裳出来,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卫蘅正坐在榻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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