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灿山几乎是哼着小曲,步履轻盈地踏出门的。几年之后你若是问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是什么时候,他绝对不假思索地告诉你,那天早上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正当佟佳若有所思地坐在餐厅品尝早餐时,佟清踩着拖鞋急冲冲踏出房门,从二楼探出半个身子朝楼下喊:“你们谁动过我柜子里的套子?怎么少了一个,佳佳是你拿的吗?”
    听到妈咪这么说,佟佳猝不及防喷了一口奶,忙慌张解释道:“妈咪,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会乱翻你的东西。”羞红着小脸,紧张兮兮地低下头不敢看她,小声嘀咕:“是不是你和孟叔叔用过了,然后你又忘了?”
    “不可能,这套子是我亲自买的,用了几个我会记不得吗,再说你孟叔叔这几天三天两头往外跑,我俩都好长时间没恩爱了。”
    “那反正也不是我,你想嘛,我都没男朋友呢,我要那东西干嘛。”佟佳忿忿不平道。
    佟清见她这么说又瞧她神色扭捏,顿觉有几分道理,她女儿那颗榆木脑袋还没开窍怎么会谈朋友,自然不会用到她抽屉里的套子,也懒得追问,叮嘱她吃完了赶紧上学。
    佟佳背起书包心情雀跃地迈出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谈谈的云层倾斜地散落她的肩头,照得她整个人暖洋洋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物证到手。
    她又已快高考了需要调理身子为由,要求陈嫂从这周开始必须留下过夜,并吩咐她每晚十点送上炖汤到她房来。她又从佟清那里打听道这两天公司刚好没什么事,而孟耀光又不在家,对佟清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死乞白赖恳求她多陪陪自己,佟清也觉最近忽略女儿太多,随即答应这两日哪也不去在家陪着佟佳。那么,人证也就位了。
    一放学她就先于孟灿山之前飞奔回家,简单扒了两口饭,就把自己锁进房里,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暗暗盘算自己的计划,时不时揪眼墙上的挂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现在是万事都俱备了,只欠那一缕最关键的东风。思忖良久,她心里打定主意,猛地从床上站起,移到梳妆台前,眼角飞快地扫了一遍桌面陈列的瓶瓶罐罐,挑了一瓶体积最大的圆锥体设计的化妆水,拿在手里仔细掂了掂重量,皱眉沉思,这么敲下去只怕是隔靴搔痒又达不到淤血的效果,随即放弃。
    她左右环顾了四周,片刻之后似心里有数,紧紧地握实拳头,深吸了几口气后,使出全身力道,手腕朝着桌子角的方向狠狠地撞了过去。虽是包边半圆的桌角,但也税利十足,平时碰到都要痛上十分,更何况是凶狠的猛烈撞击。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如同电流般快速蔓延上头,佟佳痛得几乎快要晕过去,拼命张大嘴急促呼吸,牙关却是死死咬紧不发一声,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
    待她平复心境,调整好呼吸后,她又狠下心,用同样的方法连续朝着肩膀和胸口两侧发狠般地往桌角各撞了一遍。强烈的疼痛感瞬间击垮她的意志,她再也忍受不住,无力地弯下腰抱着身子痛苦地卷缩在地上,握紧拳头的手不受控制地拍打地面,试图减轻疼痛,但又不敢大声呼叫,只能默默咬紧牙关,独自忍下口中的痛楚。细细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两边涔下,浸湿了她面颊两端的发梢,挺翘的鼻尖大口喘着粗气,早已湿润的眼眶泪光氤氲,泪水像决了提河坝般一颗颗不断地往下掉。
    她疼,全身都疼,疼得她快要死去,但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否则必将前功尽弃,她要坚持到底,坚守当初对贞儿许下的诺言。
    她的呼吸慢慢平wen,好一会儿疼痛感减轻后,这才重新起身,镜中自己白皙如雪的肌肤因受到外力猛烈撞击,渐渐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淤青痕迹。
    她又咬咬牙,狠下心来,用灌满水的玻璃瓶朝自己的脚踝和大腿内侧砸了几十下,力度不轻不重,又用指甲使劲揉搓脖子,搓出痧来,直到敏感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丝丝明显的殷红才罢手。
    佟佳痛得倒吸一口气,但强大的意念控制着她,一想到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只当咬咬牙忍了过去。她用手背擦拭眼角两边的泪珠,满意的自我欣赏镜中完美的作品。又换上浴袍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喷头,哗啦啦水流声喷洒而出,浴室顿时被雾气弥漫。
    孟灿山果然准时来敲门,她的浴室就在卧室的右手边,她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门外响起急不可耐地敲门声,又似乎顾忌到走廊尽头主卧的佟清,顾压低着嗓身小心翼翼地朝里喊:“佟佟,开门啊,是我。”
    佟佳则是换上低沉抽噎的呜咽嗓音有气无力回应他:“哥哥...好痛啊.......我摔了一跤起不来了.....”
    孟灿山隐约听到佟佳的回话,急切地敲门问她:“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是摔倒了吗?”
    “嗯....我....我现在动不了了,快来帮帮我......”佟佳带着哭腔,隔着门无措地对他喊。
    浴室的水流声大到完全掩盖佟佳的声音,而她又故意压低着声说话,孟灿山只断断续续地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哭声。
    他猜测佟佳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顾不上思考太多,忙从口袋掏出佟佳给他的那把卧室钥匙,打开卧室大门,急冲冲地往卧室里闯。
    白蒙蒙的水汽笼罩着整间浴室,佟佳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浴缸前的地毯上,孟灿山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的身边,单手抱起她的腰身,着急地问到:“怎么回事,摔倒了吗?”
    佟佳有些诧异,没看出来关键时刻孟灿山倒是挺关心自己,如果不是这样的相遇方式,或许他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她默不作声,眼眶擒着泪花,眸子却幽深的可怕,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倒是孟灿山先慌了神,生怕她摔出个意外,不断地耐心询问她,“佟佟,你到底摔哪儿了?要不要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就在此时,计划中的另一个声音配合着响起,陈嫂来了。
    “小姐,小姐,我给你送汤来咯,快开门啊。”脚步身从楼下由yuan至近往佟佳卧室里靠传。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在孟灿山注视下,迅速解开浴袍的腰带,干净利落地脱下上半身衣物,裸露的上半身就这么大刺刺地展现他的面前。
    他有些搞不清状况,蹙眉眯着眼看她,刚想瞥过头就注意到她白皙光滑的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痕迹,在她光洁如滑的肌肤上很是显眼。
    “这些痕迹是....”他喃喃自语,错愕的怔愣了一会儿,刚好给了她挣脱的机会,她又迅速躺回地上,毫无征兆地扯开嗓门对他慌张尖叫;“你要对我做什么,放开我,求你你不要这样....”手脚并用,对他又是捶打又是脚踢,发了疯似的嘴里不停喊着“救命”。
    孟灿山满是疑惑,拿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见佟佳不停推搡自己,两手胡乱捶打他的胸膛,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钳住佟佳的手腕想让她冷静下来问道:“佟佟,你这又是玩得哪一出?还是你真摔坏脑袋了?”
    手被他钳住,正合了她的意,佟佳更是配合着激动地扭动身体不停挣扎,眼泪水大朵大朵地往外掉,两腿也没闲着,胡乱地四处踢打,不停地哭喊着“不要这样”。
    她演技精湛,把被猥亵的情形演绎得惟妙惟肖。陈嫂闻声赶来,眼翘着自家小姐被孟灿山欺压身下,双手被他箍着动弹不得,声泪俱下大喊着向他求饶,尽是最笨的人也晓得眼前发生了什么事,顿觉大事不妙。
    佟佳看到陈嫂前来,更是加重哭腔放声地大喊:“陈嫂,呜呜....救命啊...”
    陈嫂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是先救人还是先报警,愣愣地伫在那里。
    佟佳费力地挣脱孟灿山的束缚,拖着身躯往浴缸另一边挪,浑身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语带哭腔:“你混蛋...你不要过来...陈嫂...快....快去报警....”
    “啊?...哦..哦...我这就去。”陈嫂楞了几秒后,急忙转过身跑出去报警。
    “报什么警,佟佟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胡说些什么?”听到报警,孟灿山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性。他双手再度攀上佟佳的肩膀轻轻摇晃她:“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这又是玩得什么花样?”
    佟佳用力地打掉附在她肩上的手,挑着眉,彼有些玩味的轻讽:“报警,当然是抓你,不然你以为是干嘛。”
    “抓我?”孟灿山茫然地看着她,紧张地几乎屏住了呼吸,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傻瓜,这你看不出来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设局引你上钩的,哈哈哈哈....”许是对自己精湛演技的肯定又或是想到胜利后的喜悦,佟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美艳的脸蛋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嫣红水润的唇瓣娇艳欲滴。孟灿山怔怔地看着她,还是那张熟悉地勾人摄魂的脸蛋,而此刻却陌生地另他倍感心寒。
    纵是他再笨,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也知道佟佳说的是什么意思,而她身上那些伤痕,不言而喻,就是栽赃他的有力证据。他冷笑,长久以来一切和谐美满的场面都是她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引自己上钩,根本没有所谓的兄妹情深,情投意合,自己不过是被她玩弄鼓掌的玩物。
    他痛心疾首,踉跄地后退两步,绝望地闭上眼,半响,沙哑的嗓音轻启,失望中透露出几分疲倦:“你讨厌我赶我走即可,何必大费周章搞这些?”他想听她解释,他想知道这背后隐藏的答案。
    “看到我身上的红肿了吗,为了这个游戏我可是付出了太多,我苦心积虑计划了这么久,赶你走岂不是便宜你?你们两个诈骗团伙把我妈咪骗得团团转不说,还把我家搞得鸡犬不宁。还有你对廖贞儿做过的事情,给她带来一辈子也洗不掉的伤痛,不要以为就这么瞒天过海无人制裁得了你,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等等,你说清楚了,我对廖贞儿做过什么了?”孟灿山不解问她。
    “你还给我装傻是吧?证据就在这,你自己看吧”。佟佳从浴袍抽出手机,打开相册播放了一段他光着身子从贞儿房间慌慌张张跑出来的视频。
    孟灿山看着视频中的自己,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向佟佳解释:“那晚我把她送回家,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晕了,醒来的时候浑身赤裸的躺在贞儿的床上,周末空无一人,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我就跑回家了,廖贞儿没发生什么事吧?”
    佟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眼前是一只纯良无辜披着羊皮的恶狼,:“我真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你做过什么事情你竟然都忘了?你把贞儿强暴了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我根本没做过那样的事情。”孟灿山义正言辞,坚定地反驳。
    佟佳双手紧握,她想不到证据确凿孟灿山还拼死抵赖,她把指甲深陷进手心却感受不到疼痛,咬牙切齿道:“要不是贞儿顾忌自己的面子,早就告你强奸了,证据都摆在面前,你还说你没有,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光着身子从贞儿的房间跑出来?嗯?”
    “我……我……”支唔半天,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只觉无力反驳,他是真的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光着身子从贞儿房间跑出来。他懊悔不已,紧握双拳,痛苦垂头,那天晚上先是喝到差点断片,再到伏她回家晕倒在她床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难道自己真的对贞儿做了不好的事情?不,不会的,他摇头否认,他慌了,他不敢细想,他不断告诉自己,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佟佳见他说不出话来,语气不觉狠厉了几分,又继续道:“解释不出了是吧?很好,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你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我要你像一坨烂泥被人践踏在脚下,我要你这辈子永远都翻不了身,我要你尝尝廖贞儿身上无尽的痛苦。”一字一顿,她的话语冷静犀利,咄咄逼人,像冰刀子直插他的心脏。
    他的身子僵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踱步到佟佳身边,佟佳瑟缩的往后靠了靠,她有些害怕,刚才那样激怒他后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孟灿山巨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笼罩着佟佳,他从刚才慌张的神色中抽身出来,脸上冷静得淡漠无波,眸子死死地锁住佟佳的双眼,冰冷得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唇角上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可眼神却是阴森狠厉的可怕:“佟佳啊佟佳,为了赶我走,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了,还陪我玩了这么大一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对了,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躲得远远的别让我找到你,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很惨。”
    “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我,真不怕罪加一等吗?”佟佳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冷冷的反驳他。
    孟灿山嘴角擒着一抹轻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自知辩解无望,佟佳铁了心的置他死地,自己就像中了仙人跳,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任凭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索性破罐子破摔,他要看看佟佳能拿她如何。
    “你.....”正当她想继续辩驳的时候,屋外警笛声大作。
    佟家坐落雁城城西区最繁华的地带,小区保卫设施都是全市最顶尖的,小区的门外就是城西派出所,一个电话,警察2分钟就能赶到。
    三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警察鱼贯而入,佟清也闻声赶来。佟佳继续扮演受害者角色,声泪俱下对警察哭诉自己的不幸遭遇,又把身上的伤势展示了一遍,言辞凿凿地控诉孟灿山的暴虐行为。几个警察在了解情况后随即把孟灿山控制住,又从他的校服裤袋搜出了避孕套,加上陈嫂的目击证词,以涉嫌猥亵被带回派出所进行调查。
    漆黑的夜晚,除了挂钟的滴答声和树枝摇曳发出声响,周围一片寂静,红蓝相间的警车灯不停闪烁刺眼的光芒。孟灿山在佟佳的注视下被警察带走,他走的很决绝,不带着一丝犹豫,孤而不傲,纵使面对警察的质疑,他也沉默寡言般绝口不提一句。
    佟佳换了件披肩伫立在阳台,神情淡漠,睥睨楼下。孟灿山走出家门,被警察压着头塞进车里,隔着透明车窗对上佟佳双眼,他先是自嘲般牵动嘴角讥诮的低低笑了笑,面色苍白得犹如一张白纸,唯有一双鹰眼漆黑幽深,眸子像幽幽燃烧的火苗,灼目得令她生疼,眸底却透露着空洞与狠厉,令人生了几分畏惧。
    警车缓缓启动,尖利的呼啸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佟佳倚着阳台,久久不愿离去,不知咋的,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悠然升起,她内心惊叹,自己竟没有当初想象的那般喜悦,甚至心底某一块地方竟生出一丝生疼,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会有这些情绪冲击,她无奈自嘲,有些无助地拉了拉衣襟,缓缓闭上眼,试图催眠自己:再等一等,等时间冲淡一切,生活会恢复如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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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   Easier   Mansion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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