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极高,众人们也纷纷劝阻阿山起来。凤岐看大势已去,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公羊喜把凤岐弄回家,气呼呼煎药。凤岐裹着被单子坐在藤椅上,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世上竟有桃源村这种地方,村民世代居住于此,鲜少与外界沟通,没有受那世俗之气的沾染,民风如此淳朴。”

    公羊喜重重把药碗放在桌上,“这是个好地方,你何不留下?我不愿你出去,再扰得天下不宁。江山要易主,就让它易主,老百姓的日子,照样过得好好的。可是非要打仗的话,就不知会死多少人了。我爹娘就是死在战火里,若不是我师父收留了我,我也早就死了。”

    凤岐听着公羊喜的话,倒想起了荒原客。

    他刚从歧关崖底回到骊山时,荒原客曾问他,如果为了公道,就得屠杀万人,他是否也要认这个死理。那时他的回答是:就算死千万人,我也要这公道二字。

    然而这一趟川蜀之行,再到了这桃源村,他的心却受到煎熬。

    他自认为追求公道与正义没有错,可是他也同样感到,为之陪葬的众民,更是无辜至极。与世隔绝了数月,他已不知靖国形势如何。他设下棋局,是为了让靖国内乱,促使赵谋之流叛逆丰韫,取下靖国政权。继而对其恩威并施,行绥靖政策,设立靖国为郡,封其郡守,从而不动兵马而收回靖地。

    他虽不知局势如何,却隐隐猜测事情并未遂他心意。因为荧惑守心,帝星黯淡,此种天象,分外不祥。

    “喝药。”公羊喜道。

    凤岐端着药碗,顿了顿,望着他问:“这样好了,我死后让人将尸身送来给你,你可以随意解剖研究,你意下如何?”

    “喝你的药。”公羊喜冷着脸道。

    “这都不同意么?那好吧,我让你活剖一次,但前提是你不能切掉我的脏腑。如此作为交换,你可愿意送我去镐京?”凤岐又问。

    公羊喜终于克制不住脾气,骂道:“你个混账老东西!你都是这么折磨别人的吗!我不是你这种没良心的,我悬壶济世的神医怎么可能下得去这种手!直娘贼的!老东西快把药喝了!哪都别想去!”

    “可惜我腿脚不便,不然也不至于在你这里受气,被你这黄口小儿一口一个老东西的叫……”凤岐垂眸幽幽道。

    公羊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举起双手,“好好,凤岐大人,求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多愁多病,过得不容易……”

    凤岐将药一口喝尽,呛了一口,不断咳嗽,星星点点的血溅到了地上。

    “桃源仙境,却被污血玷了,你留我何益?”

    鲜血总是提醒着凤岐时日无多。他喟然而叹,目中的重重思虑,却是公羊喜如何都看不透的了。

    ☆、第四十二章

    入了春雨水便不间断,公羊喜头戴斗笠身,身披蓑衣钻进了屋,在檐廊上窸窸窣窣地换衣服。

    村民生活简朴,即使阴天,只要没入夜都是不点灯的。凤岐倚坐在窗口,抱着双臂默默看雨水冲洗下翠绿的枣树和野草。他手脚的断筋之伤一到雨天便疼得厉害,所以阴天里他大多时候心绪沉郁,寡言少语。

    公羊喜换了身干衣服,唠叨道:“这雨下得了不得,我今天去了趟再来镇,听说南方不少地方发了大水。我看这就是因为连年打仗国家失道,老天爷发怒呢!可怜荆楚百姓,却是替你们这些肉食者受罪。”

    凤岐昏暗中的身影动了动,问:“祝侯有什么对策?”

    “亡羊补牢,急着修河道呢。”公羊喜从怀里掏出些药材,转身要去灶房里煎药。

    “你还听到什么消息了?”凤岐问,公羊喜却已经煎起了药。

    凤岐低着头,揉着自己肿胀的脚踝。公羊喜煎好药又煮了粥,走进来放在桌上。

    “先吃粥,再喝药。”他招呼道。

    凤岐扶着墙走过来,摇摇晃晃地坐倒桌前。“神医确实高明,虽然我的毒你解不了,但手脚的旧伤倒是有些起色。你看,现在我已经能走过来了。”

    “谁管你的手脚,我要钻研的是你的毒。”公羊喜抱着臂骑坐在凳子上,“快试试这次的解药。”

    凤岐端坐在椅子上,依言把粥吃了。轻轻按着上腹,又端起药碗尝了一口。

    “这次把石膏换成了贝母,又能怎么样?”凤岐笑了笑。

    公羊喜却笑不出来,蹙着眉头抬眼瞧着他,“石膏性大寒,其实用石膏更好一些。只不过你上次喝完一下子躺了好几日,我发现你身体太虚弱,很多猛药用不了。贝母比石膏温和一些,再给你试一试。如果你还吃不消,那这条路又走不通了。”

    凤岐捏着药碗,垂眸看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笑眼盯着公羊喜。

    “上次的游戏还没完,这次可以继续了,”他轻轻摇晃着药汁,“靖国有什么动静?”

    公羊喜黑着脸,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字句,“靖侯已经平息了韩要和魏谋两家的纷争。”

    凤岐喝了一口汤药,又停下来问,“镐京那边呢?”

    这次公羊喜沉默的时间略长,他知道自己若不告诉凤岐外界的消息,凤岐就绝不会喝下一口。这就是所谓的“游戏”。公羊喜也不是好欺负的,曾强灌过凤岐,不过被凤岐抠着嗓子和血一起吐出来后,他就真是怕了这人。

    “镐京自然还是那样……”

    “你的眼睛刚才一直在眨,公羊喜,你不习惯说谎,你每次说谎时眼睛都会眨。”凤岐不笑时,感觉有些严厉。

    “我怎么说谎了!我眼睛进沙子才眨……我、我……”公羊喜肩膀一下子缩小一圈似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

    凤岐把药碗直接放在了桌上,直截了当地问:“王怎么了?”

    公羊喜缄默了好久,才垂着头道:“他被靖侯围在了大梁……”

    “什么时候的事?”凤岐几乎一刀切断了公羊喜的话尾一般迅速反问,那骤然冷下去的声音让人觉得阴沉危险。

    “一个月前……”

    “哗啦”一声巨响,凤岐挥袖就将桌上的药碗扫到地上摔得粉碎。公羊喜下意识地抱了一下头,他已经本能的感到凤岐勃然大怒。

    这么多天,他再怎么折腾凤岐,也没见他真正发过脾气。

    公羊喜虽长于医术,却不过是个自幼失怙的年轻人,一下子被吓出了泪,勉强噙在眼眶里没有落下。

    王师一个月前已经被困在了大梁,他怕凤岐知道后执意离开,所以一直没有把消息告诉他。这几日他愈发心神不宁,这才没有伪装好,被凤岐看出了撒谎的破绽。

    凤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十分骇人,公羊喜鼓起勇气小声道:“……你生了好大的气……”说完到底觉得畏惧,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凤岐慢慢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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