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到底是个草包,也不知她从哪里蹦出来的,惯是那种挑衅的口气,锐声道:“她能有什么好话,不来编派就不错了。”
    可是话刚说完,便被清圆身后的傅嬷嬷呵斥了,“谢二姑娘,你可仔细了,我们夫人是圣人御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你敢口出狂言对夫人不恭,不必请旨,就可以掌你的嘴!”
    清如一怔,她从没被个奴婢这样教训过,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清圆也不和她理论,只是轻蔑一笑,举步往上房去了。
    老太太站在那里,比手请她坐,待她坐定了方道:“祖母先前真是老糊涂了,听了小人的挑唆,在你大婚那日不似个长辈的样子,竟去你们婚宴上闹。如今想来肠子都悔青了,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分明平常那么好面子,这回却撕破了脸,叫满堂宾客看了笑话,回来真真臊得无地自容,恨不能立时死了干净。我知道你气未消,也确实该给你个交代……”说罢扬声,“把人带进来!”
    外面传来讨饶声,还有太太和清如的呼喝,然后一个被捆绑得粽子一样的婆子被推得跪在地上,太太随后也追进来,白着脸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把眼一瞪,厉声道:“就是这老货,在我面前嚼舌根出主意,引我做了这么荒唐的事,不处置了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清圆偏头打量,原来是太太的陪房孙嬷嬷,她连哭带喊着:“老太太,奴婢是……奴婢是猪油蒙了窍,一心想讨好主子,才……才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老太太,四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老太太和四姑娘超生,饶了我这一遭吧!”
    扈夫人急得冷汗直流,捏着帕子道:“母亲,她是我房里的人,是我娘家带来的人啊,怎么能平白随意处置?”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不说倒好,说了我且要问问你,你寻常是怎么管束奴才的,让她生了这样一颗牛胆?我如今只问她的罪,你少来开脱!你嫁进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你带来的奴才我却治不得,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你们扈家虽不及早年了,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教得你这样长幼不分,尊卑不别?”
    扈夫人被老太太骂呆了,她进门二十来年,老太太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对她。早前做小媳妇的时候尚且抬举着,到了这把年纪竟当众训斥,实在让她颜面无存。
    众人都在看笑话,扈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腿颤身摇几乎站立不住。孙嬷嬷见连太太都护不住自己,越性儿扯开了嗓子哭嚎,求老太太饶命,求四姑娘饶命。
    谢老太太还要听清圆的意思,清圆一脸局外人的样子,气定神闲笑道:“这是你们谢家自己的事,怎么让我来处置?”
    老太太明白,她要看是不是动真格的,便咬了咬牙道:“把这婆子打上五十板子,倘或不死,发到庄子上喂猪去,一辈子不许回来!”
    孙嬷嬷被听令的婆子叉走了,贴身伺候的人,又是娘家带来的陪房,被替死鬼般发落了,无异于当众打了扈夫人的脸。扈夫人心急气短,几乎晕厥过去,清如又尖声吵闹,一忽儿“娘”一忽儿“祖母”的。老太太不耐烦,摆了摆手让人把太太送回去歇着,上房这才安静下来。
    “好孩子,你的院子我又替你收拾出来了,你惯使的人也都在原处,只要你愿意,照旧能回来小住。”
    老太太极尽笼络之能事,清圆笑着摇头,“那里一时也离不得我……哦,我想起来,上回走时,有一个妆匣未来得及带走,里头有三千两银票,并十几件首饰,合起来总有四五千两。眼下这妆匣我也不要了,请老太太卖我个人情,我想拿这些银子首饰换春台和陶嬷嬷,不知老太太可愿意割爱?”
    第95章
    谢老太太这时候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道:“自己家里人,说什么买不买的!她们本就是伺候你的,原本你出门子,她们该做陪房才是,是我那时候思虑得不周全,没想到这一层。”边说边打发人去把春台和陶嬷嬷叫来,“你只管把她们带回去使,那匣子妆奁我也会叫人给你送过去的。”
    清圆说不必,“老太君知道我的脾气,我从不白占人便宜,那些钱全当我买人用的,老太君要是不收下,那人我便不要了。”
    谢老太太拗不过她,只得暂且应了。
    正则媳妇妯娌三人到这时方进来,怯怯说:“四妹妹,我们大家都惦记着你呢,不知你大婚后过得怎么样。”
    “终是至亲的人啊,往后要常来常往才好。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老太太是惦念你,一事情急,才听了孙婆子的挑唆……”
    “妹妹在家好歹也住了半年,这半年咱们一个屋檐下住着,一个桌上吃饭,总有三分情分不是?”
    任她们舌灿莲花,清圆只是笑着,并不理会。
    谢家这一门,她早就看得透透的,贪有嫌无,世上最势利不过如此。这是看她嫁了沈润,无论如何要认亲,倘或嫁了个寻常白丁,只怕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她还记得老太太当初和人谈论她的婚事,话里话外全无维护的意思,拿她母亲做文章,说她只配嫁个小门小户,高官之主要让清如去配,如今呢?还有这些嫂子,哪个眼里有过她?连朝她们请安,她们都偏过身子只装没瞧见,现在倒来套近乎,真真今儿人脸,明儿狗脸。
    她这会儿还耐着性子坐在这里,全是为了带走春台和陶嬷嬷,否则这腌臜地方,她多呆一刻都嫌恶心。她们只管说她们的,她偏过头朝门外望着,心里又牵挂,不知沈润在做什么,官衙里炭盆子够不够使,他办事的时候坐着冷不冷。如今只盼着快些过年吧,把皓雪的事理清了,她可等不到开春天儿暖和了,一定要搬到上京的宅子里去,好天天见到他。
    老太太后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她过耳不入,一句都未听见。终于看见月洞门上有人进来,她站起身迎了出去,春台和陶嬷嬷跑过来,又哭又笑地抓住她的手,“姑娘,可算又见到你了!”
    主仆相见皆大欢喜,清圆这时没什么不足了,转过身向老太太行礼,“人我就带走了,多谢老太君通融。”
    她这就要走,谢老太太忙问:“四丫头,你还会再回来吗?”
    清圆笑了笑,“再说吧。”模棱两可地答了,携春台和陶嬷嬷出了垂花门。
    虽说彼此相处只半年,但这半年也足够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了,春台抽着鼻子说:“姑娘,我们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你走后太太就封了淡月轩,把我们发还原处,院子里的东西横是遭了贼,叫她们清扫了个干净。还有小喜,太太拿住她,据说打脱了一层皮,后来配给一个癞头小厮做老婆了,现在也不知死活。”
    清圆听了叹息,“她本来就是太太的人,一朝倒戈,再落进人家手里必定落不着好处。我也顾不得她了,等过两天打发人去寻访寻访,给她送几两银子吧。毕竟她听过我的话,要不是如此,太太也不会那么难为她。”
    身边的人都应是,这时车也到了指挥使府门前。
    春台和陶嬷嬷一进门便赞叹:“乖乖,这就是姑娘的家?”
    抱弦笑道:“往后只能私底下叫姑娘,场面上要叫夫人才好。眼下家里事物夫人才上手,咱们是夫人带来的人,千万不能给夫人丢脸。”
    春台和陶嬷嬷诺诺答应,见廊子上婢女鱼贯出来行礼接应,指挥使府上规矩怪重的,比谢府上更胜一筹。且那些人个个对姑娘恭敬有礼,她们才醒过味儿来,原来姑娘果真有了好归宿,做上别人家的当家主母了。
    清圆这两天都在外头奔走,不得好好休息,到这时才松散下来,蹬了鞋上榻歪着。才稍歇了一会儿,让红棉传周嬷嬷进来问话,问今儿西府那头有什么动静没有。
    周嬷嬷道:“姚姑娘连着两日没来了,不知是不是夫人前儿的以茶喻人,让她知难而退了。”
    清圆一哂,“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是因这两句话就知难而退,也不会狠下那几个月的工夫了。”
    要是料得没错,那位皓雪姑娘是在有意晾着芳纯,等她耐不住寂寞再去请她。既这么就不能让芳纯闲着,她想了想道:“回头嬷嬷跑一趟,就说今儿夜里让二太太的小厨房歇了,上我这儿来吃吧,我叫厨子做我们南方的小食招待她。”
    周嬷嬷道是,过去传话了。清圆本以为她大约没心思来,谁知竟一口答应了,于是忙让厨房预备起来。不一会儿她就到了,和她一块儿坐在榻上闲聊,问她回去一趟怎么样,谢家人有没有为难她。
    清圆同她对吃蜜饯,摇头说没有,“反倒换了个拉拢的路数,真叫人难堪。你呢,今儿做了什么?”
    芳纯道:“没什么可做的,总是下雪,你又不在家,人都僵住了。”
    清圆拿手巾掖了嘴道:“眼看要过年了,府里该预备的都预备得差不多了,只差过年的新衣裳。你晓得老爷的,处处讲究,别人做的怕他看不上。明儿咱们自己动手吧,替老爷和二老爷各做一件,总是咱们的心意,他们穿着也熨帖。”
    芳纯讶然看着她,“你还会做衣裳?”
    清圆说会呀,“我六岁起便学女红,后来每年过年,祖父祖母的新衣裳都是我做的。”
    芳纯听完了简直无地自容,“同你一比,我就像个男人。我只会绣花,纳鞋底,唯一送过我们爷的,就是一只兽爪囊。”
    清圆倒有些可怜她,自己虽然没了娘,但有祖母悉心教导,所有姑娘必须具备的手艺和品质,她都如数从祖母那里得到了承袭。但芳纯不一样,因为父亲的偏爱,继母不敢也无心教导她,你若让她舞刀弄剑她还在行,像量体裁衣之类的活计,她就不行了。
    但总得以鼓励为主,清圆道:“兽爪囊就很好,可以放官印和鱼符。我总看见二爷腰上挂的那个绣狮子的,就是你赠他的吧?”边说边轻轻一笑,“你瞧,二爷心里一直装着你,否则以咱们家的用度,哪有一样东西使几年的道理?”
    芳纯顿住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嘴里喃喃应着:“这点倒是……”
    清圆复又哎呀了声,“这上头我还不及你,当初老爷倒是强行塞了块随身的玉给我,我却从未送过什么给他,细想起来真对不起他。”
    芳纯来了兴致,“那咱们先做衣裳,然后你也给他绣兽爪囊,绣两个,替换着戴。”说罢嘻嘻笑起来,“大嫂子,真真儿的,自我见大哥哥第一面起,我就觉得这人像天上的太阳,不敢直眼瞧。没想到他后来想娶你,那样抓耳挠腮和澄冰商量,我在窗外偷听,一边听一边笑,才觉得他面上装正经,其实很不容易。”
    清圆红了脸,低头笑得甜腻。
    芳纯拿肩顶她两下,“你想他不想?你们才成婚五日就分开了,很是惦记他吧?”
    清圆愈发不好意思,含糊笑道:“总是想的……你说我做什么,你和二爷成婚快三年了,你如今不想?”
    芳纯的性子直爽,也不遮瞒,绞着帕子说:“哪里能不想……可是我觉得对不起他,我是个下不出蛋的母鸡,再跟着他,会耽误他一辈子的。”
    清圆直到现在才听见她的真心话,原本只是猜测,谁知她果然是这么想的。便牵了她的手道:“可是有人在你耳边念叨了,你才生出这种顾虑来?你怕耽误二叔,自作主张想要和离,可问过二叔的意思?姐姐,夫妻聚少离多,想怀孩子自然不容易,等明年咱们都搬到上京去,你还愁什么?退一万步,就算当真生不出孩子,只要二叔不嫌你,你就该心安理得霸占着他。咱们处世为人,虽要替别人着想,但操心过了头,反增添别人的烦恼。你可万万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知道都使夫人的位置一旦出缺,谁会头一个填上来么?”
    芳纯怔忡看着她,“你是说皓雪么?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不待见她。”
    都不待见,就说明她心怀叵测,要拆散这个家。可是眼下和芳纯说这些,她压根儿不会听,反会觉得他们是有意针对皓雪,愈发要维护那位娘家表妹。清圆笑了笑,“我们和她无仇无怨,怎么会同她过不去呢。”一头岔开了话题,“腊月二十五朝中休沐了,我打算趁着年前办一回宴,一则答谢那些婚宴上来与没来的宾客们,二则也替两位爷笼络好同僚,让他们官场上少些阻碍。”
    芳纯说好,“亏你想得周到。”
    清圆成心替她找事做,郑重其事道:“筵宴提前便要准备,我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可要帮我才好。”
    芳纯当然一口答应,没心眼的人就是这点好,委屈和愤懑都不会持续太久。同阴暗的人在一处,她会被染黑,同光明的人在一处,她便也熠熠生辉。
    妯娌两个就此有了伴,开始专心为节下的一切做准备。
    芳纯对裁衣不精通,清圆手把手地教她,日头旸起来,两个人坐在檐下,边晒太阳边做针线。等衣裳做成了,各自穿上细细打量,估猜着那个人穿上了是什么模样,那时心就雀跃起来。
    清圆很高兴,自己费心引导总算不是无用功,芳纯的心思渐渐被扭转过来,手上有事可做,她就想不起皓雪了。
    这么着过了有十来日,还是皓雪先沉不住气,寻上门来,见她们在花厅里写拜帖,迟迟道:“府上要办宴么?”
    清圆说是,“昏礼那日我不便招待宾客,错失了结交诸路夫人的好时机,借这个筵宴,以补缺憾。”一面道,“那日皓雪姑娘可一定要来,姚府是芳纯姐姐的娘家,若你们不来,那这个筵宴就不圆满了。”
    这位新晋的指挥使夫人有张漂亮单纯的脸,在初升的日光下温润可爱,足可让男人迷醉。皓雪暗自感慨她的容貌和心智,她过年也才十六罢了,这诰命夫人当得八面玲珑如鱼得水,实在叫人大大领会了一番,高位虽虚,尤以能者居之的道理。
    至于这宴席,怎么能错过,皓雪笑道:“夫人盛情,我们不免要来叨扰了。”
    芳纯对她仍不设防,托着手里写成的拜帖吹气晾干,抽空道:“对了,你上回说我的狐裘好看,我那里正好有张皮子,是上年刘侍郎打了送给澄冰的。你拿回去收拾收拾,上好的皮毛,比市面上卖的强多了。”
    这原是皓雪私底下同芳纯说的话,谁知她大喇喇当着东府的说出来,皓雪顿时有些难堪,讪讪道:“既是姐夫带回来的,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清圆笑了笑,提着笔道:“都是自己人,一张皮子不值什么,收着就是了。”
    这头拜帖写得差不多了,芳纯便抽身领她回西府取。皓雪跟在她身后,轻声问:“陈夫人办的这个筵宴,单是款待各路命妇的么?”
    芳纯道:“不单是那些命妇们,年下朝廷休沐了,都是官员们携内眷前来。到时候男人们设在一处,女人们另设一处,她才封了诰命,必要多结交些人才好。”
    皓雪听了点头,复一笑道:“你上回说姐夫年后要升官儿,到时候向朝廷请了旨,姐姐也是正经诰命夫人了。”
    她提这个,不过是想看看芳纯还有没有和离的心思,结果不出所料,芳纯是再也不松口了,反在琢磨:“这回要擢升,想是四品了吧!”
    后来她从指挥使府出来,心里七上八下,满是郁塞。
    她贴身的侍女雀儿和她一条心,同仇敌忾着:“这位都使夫人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先头分明打定了主意要和都使和离的,如今看他升发了,竟指着做诰命夫人,绝口不提这事了。”
    皓雪脸上淡淡的,比起雀儿的咬牙切齿,她显然要镇定得多。
    那张狐毛皮子端端正正铺在膝上,她抬手慢慢捋着,沈府用的东西果真都是上好的,芳纯何德何能受用!过完了年他们就要举家搬进上京的府邸了,这场筵宴是她最后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澄冰啊……喜欢一个人,真没什么道理可讲,她也知道不该的,但却忍不住那颗急欲占为己有的心。沈澈生得一表人才,且前途不可限量,有了这样一个人作比较,不管自己将来嫁给谁,都不会幸福了。
    清圆那头呢,不急不慢安排她的宴席,开宴前三日,和芳纯一同乘着马车,挨家挨户送请帖。
    芳纯对京畿一带的民俗并不十分了解,她嫁给沈澈后从没有在家办过宴,仅有的一回也是设在鸿雁楼里,一切都是沈澈安排,她只要按时出席就好,因此对清圆提前三天下帖感到迷茫。
    “这个有什么说头么?”她抱着手炉问。
    清圆把拜帖送到步军司指挥使府的门房上,低声告诉她:“京畿有个规矩,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溜。为显郑重,咱们必要提前三日下帖子,客人才好安排妥当家中事务,以便当日从容赴宴。”
    芳纯哦了声,愈发觉得自己活得如同一根棒槌,这个小了她三岁的姑娘哪里是嫂子,根本就是长辈,自己半点没有帮衬到她不说,还要事事烦她教导。
    正兀自惭愧的时候,步军指挥使的夫人亲自出迎,满脸堆着笑道:“哎呀,沈夫人何必多礼,打发人送来就是了,怎么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芳纯偷眼觑清圆,她抿唇笑着,姿态娴雅地向伸出手的韩夫人走了过去。
    第96章
    如果说以前的谢四姑娘还招人背后议论,那么如今的广阳郡夫人,是再也不会有人来说嘴的了。妻凭夫贵,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只要男人在朝中排得上号,那么不管夫人是何出身,到了人前照样显赫且值得抬举。
    韩夫人受宠若惊,对上门下帖的年轻夫人以礼相待,不单是瞧着沈润的面子,更是因为他们婚宴当场圣人亲手书写的那道圣旨。诰命夫人们和宫中常有来往,只要一人从中宫口中听到过对这位夫人的赞美,那么幽州乃至上京的贵妇们便个个都心领神会了。正因此,清圆不单在步军司都指挥使府上受到了礼遇,在其他公侯府邸上也是如此。加之她办事练达,人也周到稳妥,这幽州达官贵人的圈子,很快便欢迎了她的加入。
    后来稍稍处得熟络些,便常听见有人感慨:“谢节使家也不知怎么的了,想是南方呆惯了,到了幽州怎么缩手缩脚的。横是家里主事的上不得台面,男人外头打仗,女人连门面都懒得撑了。路越走越窄,幸好夫人不属他家了,否则焦头烂额的时候且有呢。”
    连外人都看得清楚,清圆自是没什么可说的,对谢家种种保持沉默,是她的修养。
    距上次回谢家,半个月过去了,后来并没听见谢家有什么动作。她也让陶嬷嬷打听了,说谢纾的病似乎渐好,家里的下人常看见他出来走动,反正命是保住了。
    能活着就好,像清和说的,总算她还有来处。只是谢家的这份优柔寡断实在让她感到失望,那回和谢纾说了许多,似乎未起任何作用,她暂且也没放在心上,待芳纯的事办妥之后,有的是时间来对付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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