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渡过黄河的百姓,都是黄河沿线的汉人。仅仅在腊月初八这一天,河北、鲁北、河东这三地,就有近百万人渡过黄河。
    等到他们渡过黄河,顿时都呆住了。
    黄河南岸都处都是兵马,可谓严阵以待。可与此同时,也到处都是巨大的横幅,写着:欢迎归唐。
    除此之外,就是人气腾腾的粥棚。从各地紧急调集的民兵和警士,此时不但要负责位置秩序,还要负责施粥。
    后方,一车车的米粮、衣物、木柴,正流水般运来,络绎不绝。
    黄河沿线的州郡官府,郡守和县令这些主官全部亲自到场。准备接受流民。
    不知道多少宪兵和侍卫,骑马在南岸巡视,监督检查流民接纳情况。
    “大唐在欢迎俺们!走,快走啊!”极少数识字的人立刻大声喊道。
    “大唐万岁!”
    “官家万岁啊!”
    流民们一颗忐忑的心顿时落下,人人激动万分,热泪盈眶。
    见到他们靠近,民兵和警士们立刻下堤,引导流民上岸。
    流民都不傻,见状哪里不知道大唐早就做好了接纳他们的准备?不知道多少人感动的当场哭泣。
    人比人得死,这朝廷比朝廷,何尝不是如此?
    早就听说大唐圣人仁慈爱民,这是真的啊!
    “到大唐了!到大唐了!”
    “爹,娘!俺们到了,到大唐了啊!”
    此时,渡河的百姓见到迎接的大唐军民,不禁泪洒衣襟,如同受到欺负的孩子遇见父母。很多人甚至嚎啕大哭。直到此时,他们才彻底踏实了。
    南下,果然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大唐没有抛弃他们,圣天子仍然记得他们也是汉人。
    一时间,千里黄河哭声震天。
    迎接的大唐军民官员,见状也都不胜唏嘘。
    接着,流民通过岸上临时设置的通道上岸,每通过一人,就立刻报出籍贯,然后送到对口的官员那里。
    岸上后方,成为一个巨大的流民集散地。
    人流井然有序的上岸,一伙一伙的在后方集合,喝了粥就被归入对口的郡县,由民兵负责带走。
    等到了县中,在分发各乡各村,安排在早就腾出的屋子。
    一切都如同后世的赈灾流水作业,有条不紊。
    唐廷的高效率,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流民一上岸,就通过流程被安排运转,直到送到最后落户的村。人一来到村,立刻落户,乡村公所同时就来登记临时户口。
    当然,为了统筹安排,越近的流民,安排的越往南。越远的流民,安排的位置越靠近黄河。
    第一天人数最多,达到上百万人,第二天开始,人数就降到五六十万,第三天,降到四五十万。
    三天时间,关中、河南、齐鲁三地,两千里黄河线上,接纳的流民达到两百万人!
    唐廷动员起来接纳流民的军民官吏,超过百万!
    皇权下乡,掌控基层的威力,再一次体现出来。这个时代,也只有唐廷有能力办这件大事。
    而北岸的元军,见到唐军并没有阻止流民过河,不禁都是放心了。
    此举目的之一,乃是耗空南唐国力。南唐既然捏着鼻子接纳流民,那大汗也没有白费心一场。
    不得不说,河朔汉人的雪季大南迁,充分体现了汉人的风貌。或许他们面对胡人的反抗不足,可是面对自然和困境,他们的坚韧顽强就彰显无余。
    他们以家族和村社为单位,报团取暖,相互帮助。就是仅有的粮食、物资、车马,也由族长和村老分配,竟然能在南迁中安排的有条不紊。
    赶路途中,会轮流分派人手在沿途负责寻找夜宿之地,生火取暖。为了便于赶路,他们还沿着被前面百姓踩的结实无比的路面前行,免去了在齐膝积雪中跋涉之苦。
    似乎又回到五六千年前,华夏先民在部落首领的率领下,随河流四处迁移的时代。
    这一幕,连元军也意料不到。
    元军原本以为,如此冰天雪地,汉人仓促南迁,必定乱成一团,相互抢劫,冻死饿死很多人。
    谁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流民每一伙都有主心骨,甚至伙与伙之间要么合流,要么结成联盟。
    短短几天下来,流民队伍就秩序井然。倘若有人乘机作奸犯科,族长就举着携带的祖宗牌位,就在路上开族会,家法族规处置。
    这一切,甚至让蒙古铁骑也不禁肃然起敬。
    汉人,终究不好惹。
    井然的秩序和合理的安排,加上元廷发达的驿道体系,使得流民能够以每日七八十里的速度南下,凌而不乱。
    哪怕是幽云地区的汉人,半个月内也能过黄河。
    而此时的雍州陇右,再次爆发了大战。
    甘凉元军主力,趁着几十万甘肃汉人渡河之机,终于集中十几万大军,从兰州对唐军发起了进攻。
    陇右唐军虽然提前好几天接到特务的情报,做好了相应准备,可只有五万守军,根本无法在黄河防线上拦截以流民为肉盾渡河的元军甘凉重兵集团。
    这种情况下,就算唐军愿意射杀流民,阻止其过河,也无济于事。因为流民实在太多,只会成为元军的盾牌,消耗唐军的火药、羽箭、体力。
    而流民在十几万元军的驱逐下,也很难往回逃。
    幸好,黄河虽然冰很厚,可是元军以骑兵为主,数量又多,不敢集中渡江,不然共振之下,那必定会使得冰面破碎。
    所以元军骑兵只能分散渡河,这使得处于数量劣势的唐军得以在兰州之北十余里的地带稳住了阵脚。
    元军虽然驱赶几十万流民为盾牌,成功的渡过了黄河,可却在黄河之南的皋兰山,遭到五万唐军的阻击。
    唐军战史上有名的惨烈战例“皋兰之战”爆发了。
    元廷甘凉重兵集团兵力高达十五万人,统帅是昔里别金。
    这支元军,已经不是之前的甘凉元军了,而是从西域征调的。主要由西域回鹘人、秃厥人、以及沙陀人后裔组成,还有少量蒙古兵和汉兵,战力很强。
    唐军统帅是武岩,副帅是唐牧和申花生,骑兵大将是耶律忠节。
    皋兰之战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十几万元军分为三面围攻并不险要的皋兰山,唐军以火器轰击。
    早就总结出对付唐军火器的元军,人人装备了能抵挡铅弹的木盾,又准备了大量盾车冲击唐军,下马作战。
    如此一来,唐军杀伤力强大的火铳,作用就被极大遏制了。
    铅弹就算击穿元军的木盾和盾车,也难以再射杀装备盔甲的元军。
    只有火炮,仍然发挥了重要作用,多次打退了元军的进攻。
    元军统帅昔里别金,想出一个办法。他让汉军火器兵用盾车防护,靠近唐军防线,利用盾车的防护,对唐军发射火器,弥补火器射程威力远不如唐军的劣势。
    这使得元军蹩脚的火器,也对唐军产生了威胁。
    元军依仗人多势众,高喊着某某教的口号,以圣战之名疯狂的攻击唐军。
    此时,以骑兵为主的元军,为了攻击皋兰山,几乎完全放弃了战马。事实上,这种战场地形,进攻方的骑兵也派不上多少用场。
    双方大战数日,都是伤亡惨重。进攻方的元军伤亡更是唐军数倍。
    腊月十四中午,元军凶狠的进攻终于暂歇。
    皋兰山唐军防线,又沉寂下来。
    “节帅。”副帅唐牧忧心忡忡,“数日大战,我军伤亡万余人,文太尉的援军,估计最少还要四五日才能到。我担心,皋兰山有失啊。”
    武岩放下千里目,冷笑道:“元军虽是我军三倍,却只不过仗着木盾和盾车才敢连续硬攻。可是,木盾能够挡住的弹子,却挡不住火炮和骑兵。”
    “骑兵?”唐牧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
    耶律忠节也明白了,“节帅是要用骑兵,反击元军?”
    武岩点头,“耶律将军,请将三千重骑兵集合起来,一万轻骑在后,等到元军再攻,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哼,鞑子都知道我军火器难敌,却不知我军骑兵近战,同样天下无双!”
    耶律忠节大笑,“节帅,趁着元军下马攻击,我军骑兵一出,必定当者披靡!”
    耶律忠节说完,就下令骑兵整队。仅有的三千具装重骑,也在辅兵的协助下披上两层玄甲,连战马也披上盔甲面甲。
    唐军重骑,主要是吐蕃人,羌人和党项人,也是唐军骑兵老兵了。
    一万唐军轻骑兵,也人人上马,检查三眼手铳。他们主要是汉人,还有少量女真人和契丹人。
    咚咚咚!
    呜呜——
    元军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又一轮攻击开始了。
    “杀!”
    “为了圣战!”
    “死后会复活!杀!”
    唐军的火炮再次轰鸣,在元军还在一里多外时,就开始无情的杀伤元军。可是元军的攻击队伍被疏散很多,火炮的杀伤效果并不大。
    在被唐军炮火杀伤数千人后,元军终于推进到唐军阵前,这一次的攻击更加凶猛,似乎不击溃唐军绝不收兵。
    两三日的苦战,伤亡惨重,元军也没有退路了。
    元军汉军推着盾车在前,发射简陋的火器,威势惊人,动静同样搞得山大。
    后面则是举着一寸厚的硬木盾牌,手持弯刀的色目大军。在后面,是蒙古弓箭手,最后面是射程最远的床弩和石炮机。
    一上来就是层次分明的立体攻击。
    弹子、羽箭、炸罐、火箭、石弹,密密麻麻的不要钱般向唐军倾泻。
    唐军终于又有了伤亡。
    五六里宽的战场上,都是都是甲兵,硝烟,呐喊。伴随着雪花,如诗如画,又惨烈无比。
    与此同时,唐军的火器也再次轰鸣。
    “砰砰砰——”上万火器兵密集的弹雨发射出去,却大部分被木盾和盾车挡住。一轮齐射下来,杀伤的元军不到千人。
    “杀!死后复活!”
    “莫尔道嘎!忽呜赫豪宁!”
    元军动了,除了中军,十万大军不要命的冲击,以三倍兵力,围攻只剩下三四万人的唐军。
    唐军兵少,还要扣除没有参战的一万三千骑兵,真正用于防守的,不过两万多人。加上火铳的杀伤力被盾牌遏制,防线顿时岌岌可危。数里宽的战线上,随时都有某处被元军攻破的可能。
    元军后阵的统帅昔里别金,见状顿时露出微笑。
    这次,终于能攻上去了。唐军兵少,火铳威力又大降,只要顶住几轮火炮的轰击,冲进去肉搏,以众击寡,就一定能获胜。
    只是,勇士们举着二十斤重的厚木盾作战,体力的消耗也不小,不能太持久。
    这一仗,损失的确很大。唐军战力之强,实在是天下罕见。可只要占领陇右,封锁关陇古道,等到西域的援军赶到,就能在此占据主动,甚至还能攻下关中河套。
    起码,他现在已经成功打过黄河了。
    等到唐军派出援军,他应该已经占领关陇古道,封锁唐军西进之路了。
    正在昔里别金认为胜利在望之时,突然唐军阵地中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昔里别金的脸色立刻变了。
    骑兵!
    还是重骑兵!
    作为老将,他太熟悉重骑兵奔腾的声音了。
    昔里别金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唐军也是有骑兵的啊,为何竟然没想到这茬?
    这倒不是他蠢,而是唐军作战数日,一直没有出动骑兵。加上唐军火器犀利的固有印象,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了唐军用骑兵反击的可能。
    而且,他和唐军在黄河试探数次,唐军从来没有使用过骑兵。这使得昔里别金骨子里对唐军骑兵并不重视,甚至仍然心存轻视。
    昔里别金很清楚,此时遭遇重骑兵反击意味着什么。
    可是此时,说什么也晚了。
    “轰轰轰——”三千戴着鬼面甲,身披重甲的唐军重骑,骑着同样戴着面甲的高头大马,借助地势,从三里宽的战线上,以横阵俯冲下来,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已经冲到近前的元军,立刻首当其冲的撞上三千唐军重骑。就是此时转身后撤,也来不及了。而且,也不能撤退。
    这是唐军第一次对元军使用具装重骑。
    “轰”的一声,最前面的元军立刻溃散开来,在重骑铁锤般的打击下,犹如一张破布被锋利的鹰爪撕开。
    说起来很是讽刺。这个时代,说起重装骑兵,蒙古铁骑绝对有骄傲的资格。就说现在,昔里别金还有整整八千重骑兵在手,没有动用,这也是他的中军主力。
    可是,此时出动重骑迎接唐军重骑来不及了,地形也不允许,仰攻啊。
    就在元军惊愕间,一万唐军轻骑也紧跟着重骑俯冲而下。
    三千重骑手持长枪,借着俯冲之力,轻而易举的就撕破元军的进攻阵型,冲的元军七零八落,不知道多少元军,被长枪刺杀,被战马撞死。
    “啊——”
    “该死—”
    更让元军胆战心惊的是,是后面的一万唐军轻骑,也排山倒海般压来。
    “砰砰—”唐军骑兵的三眼手铳,打的元军死伤惨重。虽说他们有盾牌,可是唐军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高速冲击而过,他们的盾牌很难防护了。
    “杀!”武岩眼看骑兵突击成功,立刻下令两万步兵多步兵全线冲击。
    “杀!大唐万胜!”
    “杀!”
    凶狠的唐军武士,举起锋利的唐刀,率先出击,犹如疯狂。
    “轰轰——”唐军的火炮,也再次一起轰鸣,覆盖元军进攻队伍。
    十来万元军经此凶狠的打击,顿时全线溃败。
    唐军重骑冲击两里多才停下马蹄,而轻骑兵发射完三眼手铳之后,就掷出手斧,抡起重兵器大砍大杀,杀的放弃战马成为步兵的元军血流成河,吃了好大的亏。
    而两万唐军步兵,包括端着上了持刀的火铳兵,再次对溃败的元军造成惨重打击。
    唐军强悍的单兵战力,让来自西域的色目勇士,终于彻底认识到唐军的强大。
    尤其是那些举着唐刀的人,一个个悍勇无比,犹如猛虎,挡者披靡。
    倘若谁再说唐军强大只是靠火器,那今日参战过的元军,一定会替唐军说句公道话:你白痴。
    结果,唐军一鼓作气,乘胜追杀近十里,还俘虏了五万多匹元军战马,这才见好就收的收兵。
    元军一直退到黄河南岸,才堪堪稳住阵型。
    惊魂未定的昔里别金事后一点验,竟然死伤了四万多人!
    能战者,不到七万人了。
    “噗!”昔里别金本就年高,又惊又气之下,顿时吐出一口老血。
    “大汗!奴才罪该万死,误了大汗的事啊!”昔里别金刹那间老了好几岁。
    好不容易利用流民打过黄河,谁知一个马虎,竟然遭此大败!
    眼下,该怎么办?退兵?
    十五万人南下,苦战数日,伤亡过半的退兵,这算什么?大汗能饶了自己?
    昔里别金是个老将,当然不是庸才,心性也很坚韧,他对着地图看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法子。
    当务之急是,提振士气,恢复一下这些色目人的战心。
    不然,军心萎靡之下,再好的计策也没用。
    “传令,告诉勇士们,我们虽然伤亡惨重,可唐军伤亡也很大,他们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昔里别金首先就是下令夸大唐军的损失。
    事实上,今日唐军的损失不大,只有数千人。可到了昔里别金嘴里,就成了伤亡惨重,血快流光。
    “告诉勇士们,只要占了陇右,封锁了关陇道,每人赏赐汉奴五人!白银五十两!你们想在陇右做什么就做什么!”
    “传令,千户长以上,来中军大帐,有要事商议!”昔里别金再次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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